福泽谕吉:“太宰喜欢他?”
“该是喜欢的吧。”
太宰和竹下因为立场问题不得善终已经是必然的结果,他们此时在社长办公室内谈论起来倒不必避讳,只是多少有些唏嘘感慨。
福泽谕吉想,太宰治此人心思复杂,从他两年前加入武装侦探社至今,他都不曾相信这个年轻人本心向善,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愿意这么做罢了:“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做一个救人的好人。”
而这样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部下,在这两年间近乎赤-裸地表露心意,叫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竹下秋的依赖——当太宰成为幽灵暗杀者一道安全枷锁的同时,竹下秋也成了让他坚守下去的筹码。
然而当竹下秋离开,太宰的表现却出人意料。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提起竹下秋的名字,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留恋和伤感;竹下秋不在,他反而没有去故意挑战各种自杀方式了。
这点让福泽谕吉动摇曾经的想法的同时,也让众人困惑。
春野绮罗子那句“他是喜欢竹下秋的”,后面也多了个“应该吧”。
“应该是吧。”春野绮罗子道,“有人把情感流露在外,有人把情感埋藏在心里,旁人哪里知道人家的喜欢有多少呢。”
福泽谕吉垂下眼,“你说得没错。”
他举杯抿了口茶,道:“好茶。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一语带过这个话题,掩下了相对秘书的感性,更为理性的上位者思维方式。
春野绮罗子果然中断了这个话题,惊喜道:“谢谢社长,您过奖了。”
茶梗在杯中浮沉,宛如人生浮萍般浮沉不定的命运。
算计谋划所有如太宰,都无法阻止竹下秋的离开,那未来失去了竹下秋的太宰将去往何处,又怎么是他区区一介粗人能揣度的。
只能对那个青年的离去叹一句可惜罢了。
为竹下秋,也为太宰治。
竹下秋不在之后,太宰治过得无比正常,但又无比不正常。
大家觉得武装侦探社里少了什么,这种感受很大部分来源于那个事事依赖竹下秋的懒散同事变得“独立自主”了。
要是放在多年前,“太宰治依赖竹下秋”,这简直像个笑话。
在港口黑手党,十四岁的竹下秋是那样殷切热切、不顾一切地追逐着十六岁的太宰治,尽管遭遇无数次冷眼拒绝,还是想尽办法围绕着他打转。
他依赖那个人,依赖到只要失去他就要死了。
但换成二十岁的竹下秋和二十二岁的太宰治,对着只要秋一出差就闹脾气的太宰,武装侦探社众人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是秋在依赖太宰。
虽然秋在很多情况下会纵容太宰,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他不会胡闹,比如自杀和殉情。
反倒是太宰一次次踩在秋的底线上蹦跶,他们都能看到秋绞尽脑汁地请假时候的绝望。
“太宰先生……上次已经拒绝过boss了,这次也很快,真的很快就回来。”
“太宰先生,在我外出期间请保持通讯联络的顺畅,不要试图定时发送短信来打时间差去自杀,我会生气的。”
“太宰治先生。”
青年加重了语气,“您看着我,觉得我像是国木田先生那么好骗吗?”他揉了揉眉心,字字句句都是谴责,“因为手机太烫,把它丢进水里降温所以没有及时和我联系这种话,您怎么说得出来??”
“太宰先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不然您就会知道,我对您的耐性有多好。”
听到秋的前半句以为他们要吵架而兴奋起来武侦众:“……”
算了,意料之中。
秋对太宰有种超乎寻常的包容,远远超出了普通恋人间通常的范畴,大家以为这是秋对太宰心意的见证。
而太宰对秋的喜欢,则体现在当他站在竹下秋身边时,他才像个正常人。
很奇妙,太宰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使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每当他碰到竹下秋时,他的特殊之处就被温柔注视着他的竹下秋完全溶解了。
竹下秋就好像是太宰治坠落的网,是他的绷带下清凉的药膏,是河滩谷底嶙峋乱石上一床柔软的棉被。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不知道,竹下秋对太宰治这份奇妙的溶解源于他陪伴了太宰治十八岁前最幽深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