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张九龄的正头娘子谭氏都得了两幅。
于是,张大郎今日一下值,就被他家娘子捉去,试用新的植毛牙刷。
张九龄向来以风度自持,闻言也不拒绝。
谭氏便从小木盒里掏出配套的青盐来:“哝,这小七娘子的东西当真是精品,连揩齿盐都配好了。只是这盐瞧着不像是官盐,粒子倒是比官盐还细腻一些。”
张九龄听到“七娘”两个字,下意识的神经一动:“哪个七娘子?莫非是近月来在长安收取废余粪污的小孩儿?”
谭氏点点头:“就是她,长得玉雪可爱的,脑袋也聪明。”
张九龄连忙道:“把她那盐包给我瞧瞧。”
谭氏见他满面严肃,连忙递了过去,张九龄捻了捻颗粒,观色之后又放在舌上尝一口,眼前一亮:“这不是官盐,但确实比官盐还细腻些,涩味也更弱。”
这极有可能是七娘的独家秘法。
谭氏还想说些什么,张九龄却如获至宝,口中噙着那根植毛牙刷都忘了,撩起袍角便往府外奔去。
谭氏扶额叹惋,该不该告诉郎君,近日他的风评变得奇奇怪怪呢?
张九龄才不在意那些虚名。
他一路直奔兴庆宫,求见圣人,直到高力士出言提醒,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柄牙刷。
李隆基笑他:“怎么,九龄近日操劳的竟连揩齿都顾不上了,下值回府才有时间门?”
张九龄连声告饶,又郑重地掏出宝贝盐包,呈交给高力士:“圣人请看,这是七娘近日为了给京师高门贵妇兜售这植毛牙刷,随刷附赠的青盐盐包。”
李隆基挑着眉笑了:“七娘又鼓捣什么赚钱呢。来,让朕瞧瞧。”
然后,他就被震撼到了。
到底是帝王,臣子面前不至于失态,但此事确实非同小可。
时值开元盛世,大唐盐业仍旧比较吃紧,精盐是只属于上层贵族才有的奢侈之物。作为下层百姓,往日是很难吃到粗盐的,如青盐这般的精盐那就更不用提了。
须知此时的大唐,吃公粮者皆承尚书省符,《大唐六典》更是严格规定了丁男(青壮年男子)每日得盐二勺五撮,而女子和老迈男子给量减半。
相比之下,军士给盐却可以达到每日半合,足足是丁男的一倍。
唐人军中用盐量奇大。
一方面是因为唐军以腌渍物为副食,制作这种便宜易保存的酱菜肉脯,耗盐量便大得多;另一方面则是征战创口需要杀菌,他们治疗刀枪剑戟伤,主要以孙思邈的金创“地黄膏”为主,那也需要用到很多盐。3
军中除了人还有马匹,大唐军马蓄养自设立“四十八监”后,到开元十三年,已经足足七十万六千匹。
一匹军马一月要用九升盐,全大唐军马月耗盐量,也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一桩桩、一件件叠加下来,都是朝廷财政的压力,最终落下去,又成为百姓头顶的大山。
张九龄之所以激动,便是觉得七娘之法,或许能叫百姓头上的山,变得轻一些。
李隆基揉着眉心,不知在考虑些什么。许久,他对着高力士扬了扬下巴。
高力士便会意,吩咐门外传旨宦官:“去宣阳坊走一趟吧,请七娘子过来。”
七娘进宫,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下了车驾,眼见今日不是往南熏殿的方向去,七娘便小小声问那绯衣宦官:“陛下在哪儿呀?”
宦官如今把她当个贵人,弓身客客气气的:“陛下与张相公、秘书少监在大同殿内等候七娘子,绕过这座楼便到了。”
七娘一听张九龄也在,还有位未曾谋面的张相公,决定待会儿得收敛着些。
大同殿本是翰林学士办公之所,后来陛下喜吴道子之画,特将他召入宫廷安排在此处,这会子已经被委派去嘉陵江画一副秋日图了。
七娘甫一进门,便有三双眼睛同时转向她。
李隆基见她与上次面色不同,也没了一脸麻子,便知道定是她那阿耶的烂主意。也没戳破,直接开口问:“七娘,朕听闻你弄了些青盐,怎么来的?”
七娘答:“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