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问起七娘家住何方,姓甚名谁时,农户们却面面相觑,没有一人知晓。
今日,倔强的张大郎还准备去灞河蹲守,刚赶出了含元殿前的城门,便看到熟悉的小小一团抱着剑冷脸站在外头,似乎在等什么人。
张九龄激动的热泪盈眶:“七娘啊!”
七娘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看向老张打了个哈欠:“你谁啊?”
“……我啊,灞河田边,拿了你肥料的阿翁,不记得了。”张九龄急切道。
七娘歪着头琢磨半晌,终于想起来了:“噢噢,我记得阿翁,不过沤肥我已经不弄了,还是教给阿翁法子自己弄吧。”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倒豆子似的给张九龄讲了沤肥法。
李白恰巧这时过来,瞧见张中使对着七娘毕恭毕敬,洗耳恭听她讲种田之事,一时目瞪口呆。
七娘倒是自在的很:“我阿耶来了,阿翁再见!”
李白只得硬着头皮见礼:“绵州举选人李白,见过中使。”
张九龄诧异看向李白。
这个士子他认得哇!贺知章在大相公(张说)面前提过好几次,他和大相公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张九龄心中感叹一番长安真小,面上笑问:“不知你父女二人如今落居何处?”
李白诧异于中使的人文关怀,颇为爽快地报了邸舍住址。
张九龄还想问些什么,七娘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李白只得告饶,带着她先去饼摊买吃食了。
见二人走远,张九龄一刻不敢耽搁,往兴庆宫内奔去。
他得赶紧跟陛下回禀这个好消息。
这头,李白带着七娘买了热乎乎的笼饼和糕糜,进了邸舍大门,就见玉真公主身边那位青衣婢女候在桌前。
她特意做了乔装,穿一身暗色衣裙,戴着幂篱,只在七娘进来后,露出那副面容。
七娘猛然想起玉牌的事情,有些心虚地望了李白一眼。
那婢女认得七娘和李白,也不多话,将玉真公主手书交给李白,走前叮嘱:“看过即焚,还望郎君听公主一言。”
李白挑眉,挟着文封进了屋内,这才展信:
“……开元九年孟冬,匡山大雪,吾知赵蕤可解七娘之危,特命人弃于山门前……置七娘于荒野,吾与七娘阿耶皆有大罪,无需辩驳。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恕一时不能言明公开。”
“……七娘才智在她阿耶之上。若有朝一日被圣人得见,只认出她为吾之女,尚且是福;倘若因此牵出她阿耶,便是七娘之祸苦。”
信纸的最后,以“莫久居长安,速速离去”九字收尾。
李白反复看了遍,攥着七娘热乎乎的小手,将信焚为灰烬,却依然觉得一身寒凉。
昨日在公主府发生何事,此时都显得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要不要相信玉真公主,放弃贡举,带七娘离开京师。
李白有些头疼的闭上双目,七娘就乖巧陪在身边,也不吵着问信中内容。
寂静无声间,邸舍外隐隐传来一阵吵嚷。
不多时,交叠的脚步声渐近靠拢,骤然停下,李白和七娘所在的屋门便被推开了。
只见左右宫卫开道,一身绯色圆领袍的宦官立于门外:“奉陛下口谕,传绵州府衙举荐孝悌力田者——李乐央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