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气结,心中却不自觉为这位好友欢喜:娶到合意的妻子确非易事。尤其明家四小姐还是和离后再嫁给他的,一人结为夫妻这件事,恐怕比他一个南夷州过来的人,却与定国公家一公子成为好友还要更离奇些。
亭中布置还在,一人见明棠与裴泽正有说有笑,便移步到亭中坐下说话。
闻荷正在跟自家小姐一道逗裴泽玩儿,回身瞧见世子和世子的朋友进了亭子,心里一跳:小姐先前看的话本她还没收起来呢。
急忙进了亭子,瞧见两人是刚入座的模样,闻荷上前,带着其他人重新为两位沏了茶,又收拾桌上明棠的茶盏,顺手将那话本也一道带走,动作轻而敏捷。
南望目送她出了亭子,心下颇觉好笑:“她不会以为我们没看见那话本子吧?”
裴钺抿了口茶:“非礼勿视。”
他眼力极佳,进来头一眼便看见了那倒扣在桌上的书籍,本以为是明棠出来闲坐时也手不释卷,看的又是那日他在明棠枕边发现的那类极无趣的书籍,再一看便能发现那封皮上极明显的《镜中仙》三个字,分明是市井之人用来解闷儿的话本子。
但妻子有这样的小爱好,裴钺自己心下惊讶已是足够,却不许友人也拿此说笑。
南望无奈:“好好好。是我无礼了,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裴钺颔首:“下不为例。”
南望翻个白眼,起身:“你这人,真没意思,我去拜见老夫人。”
裴钺点点头,命人带他过去,自己却不起身,而是坐在位中,目光落在那一长一幼身上,不自觉露出些微笑意。
待得晚膳时分,因南望与裴家素来熟悉,裴夫人更拿他当自家子侄看待,知道南望是个不拘束的,便特命将晚膳摆在了庄子后的花园中。
名为花园,实则并无多少奇花异草,多是些常见的植物,也不多加打理,自然而然便透着天然的野趣。园中唯一株桂树如今花开点点,微风拂过,满园甜香。
从前都是在桌前吃饭,今日却是各自分了几案,实行分餐制,裴泽左右望望,深觉有趣,却是不肯安分坐下。
一时只见裴泽如同穿花的蝴蝶一般,端着个小碗,先在裴夫人案前停留,再转到明棠与裴钺案前,每到一处,便停下来,接受投喂。
因他年岁小,又是自家家宴,众人只当有趣,也不提及礼数一类扫兴的话。裴夫人亦是自斟自酌,含笑望着,只叮嘱众人万不可给裴泽尝酒。
裴泽在这个四处“要饭”的过程中也越发放得开,笑得小脸红扑扑的,小跑到南望案前,指名要了一块炙肉,吃下后,献宝道:“娘换到的,好多好多,吃不完的肉!”
看得出,裴泽对这件事颇为骄傲。
“换到的?”
裴钺应道:“是,太华长公主正求白狐,便以那日所得的猎物与我们交换。”
南望一怔,随即笑道:“原是这位贵主,这倒是不奇怪了。不过,未必是她求白狐,兴许是为燕王寻的。我前几日便瞧见她与燕王一道,带着人四处猎狐狸来着。”
夜色渐深,四周亮起烛火,将园中映得如同白日般明亮。明棠一怔,没想到不过是块狐皮,也能扯到燕王身上,不由微微倾身,询问裴钺:“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应是喝了酒的缘故,明棠靠近时,有种引人沉醉的芬芳丝丝缕缕传过来,裴钺心中一跳,不合时宜地想起明棠嫁进来后,房中总是有种淡而悠远的香味,与此时大不相同。
压下纷杂的念头,他摇摇头:“一块狐皮而已,不会。”
倒是猎场有个看守丢了职位,恐怕那白鹿的确如他猜想,是某位王爷安排的,如今已经被陛下发现了踪迹,而他这个截了胡的人恐怕要让那安排的人心下不满了。
对面南望带了酒意的声音随着风慢慢递过来:“你们家今年莫非命里带‘白’字,先是白鹿,又是白狐。”慢了半拍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低笑道,“不过,若没有你这白鹿,也没有热闹看了。京城那些大傻子官儿,听说有个户部官儿上折子要办什么典礼,被陛下发配去守皇陵了。倒是让那姓陈的,出了回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