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雅茹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这是为何!?”新媳妇敬茶后,钟衍舟说有事要单独和祖母说,荣国夫人听完他的话后,惊讶不已,直接站了起来。她看了看钟衍舟,又回想适才孙媳给自己敬茶的模样,有些拿不准道,“是你还是雅茹身体有恙?可让你表妹看过了?”“祖母,不是因为这个。”钟衍舟以为自己的这个决定,祖母会理解并应允,没想到第一反应是认为他们哪一个不能生育,而并非不想生育,好笑又无奈。他站定在祖母面前,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沉声表述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孙儿生来便是不该,但无论是为了保全钟家的体面,还是孙儿自己舍不得,钟家大郎的位置,到底是被孙儿占住了。”此话一出,荣国夫人便沉默了下来,明白了钟衍舟这一决定的由来,手撑着拐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祖孙二人相对无言半晌,荣国夫人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起来,起身伸手去扶钟衍舟。“好孩子,起来,这事你何尝不是受害者?”钟衍舟不愿起身,只伸手扶住了祖母的手臂,仰头看着她,眼中一片孺慕之情。“祖母,我同茹儿已经商议过了。日后若是膝下空虚,可从赵家过继个孩子,只跟着赵家姓便好。”“无论是血脉,还是姓氏,孙儿有愧,苟且此生足矣。”除了子嗣之事,钟衍舟也明确表示,自己绝不会染指永宁侯之位。祖孙二人促膝长谈一场,荣国夫人虽心疼他如此自苦,但到底还是选择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反倒是康氏知道这件事后,又和钟衍舟闹了一场,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如此自绝后代的做法。“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知道——”康氏情绪激动地拽住了钟衍舟的衣领,却被钟衍舟轻松挣脱开。“明知道什么?你在乎的,是你儿子的后代,还是那个人的后代?”钟衍舟的目光决绝,打断了康氏的话,他下定决心,从今日起便要将田有为彻底从自己的人生中抹除,哪怕是母亲,也不该将他不愿承认的血缘强加于他。“母亲,他到死都没有关心过你一句。”钟衍舟上前一步,握住康氏的肩膀,逼她和自己对视。“他和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病态自卑的心理,不过是因为你当初是永宁侯夫人!”真相被道破,康氏并没有震惊,而是将唇抿成了一条线,伸手想要推开钟衍舟不成后,将手握成拳,用力地锤打起了他。待力气用尽,康氏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耸动着肩膀,慢慢跌坐在地。钟衍舟所言,她未必不知,只是这么多年寡居的日子,若无精神支柱,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丈夫死的时候,她还很年轻,虽然婆婆主动提出,准允她改嫁,但她知道,自己娘家人,自己的爹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害怕被人指摘,也舍不得永宁侯府这个亲家,母亲来看望她时,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生是钟家的人,死是钟家的鬼,康家再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康氏知道,无论是她,还是嫁入田家的妹妹,都是爹娘拿来给家中兄长攒底气的货物。改嫁无望,康氏开始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她和田有为在钟家失势后再没有见过,在心底里,康氏回想过无数遍两人相识时,田有为翩翩公子的模样。也许,不是因为她对田有为痴心不改,而是她想要让自己相信,有一个男人,一直深爱着她,挂念着她。“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康氏将头偏到一边,不再去看钟衍舟。自己维持多年的谎言如泡沫般被戳破,让康氏的心彻底冷了下来。钟衍舟扛着肩,神情满是疲倦,冲着康氏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关上了唯一向阳的门。赵雅茹在屋外等候,见钟衍舟走出来后立刻迎了上去,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凝视一眼后,心疼地皱起眉头。“是不是跟你母亲吵架了?没事,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管别人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个直率可爱的女子,钟衍舟那颗被母亲伤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被浸泡在了温泉里,他俯身紧紧抱住赵雅茹,贴在她的耳边呼吸。“茹儿,谢谢。谢谢你知道我的所有,还愿意嫁给我,陪着我。”赵雅茹面色微红,手上却力道不减,用力地拍了拍钟衍舟的背,“要谢,就谢从小没松懈过练功的你自己吧。要是你没打过我,咱们说不定就不会成婚了。”活泼外向的话语,让钟衍舟忍不住笑出了声,手下用力将赵雅茹抱起,如此笑着一路跑回了两人的院子,惹得下人带笑侧目连连。过了几日,操持侯府上下的上官氏脚步匆匆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一见老夫人就大喊道,“母亲,大事不妙,大嫂她,她要落发出家!”荣国夫人正在用外孙女派人送来的新的药膳,不急不忙地让人又添了一碗,放在了二儿媳的面前。“晚丫头送来的,味道不错,益气补血你也能喝,尝尝看。”上官氏看着眼前的汤,滋味再好她现在也没心情喝,直叹气道,“母亲,您是不是没听清我适才说的,大嫂她——”“听清了,急什么?”荣国夫人缓缓抬起眼眸,以她这个年纪,阅尽千帆,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心绪跌宕的了,何况是已经尘埃落定之事。“她既然动了这个念头,那你就帮她联络好寺庙。如此也好,免得她和舟儿母子俩,相看两生厌。”上官氏没想到老太太如此淡定地拍板同意了大嫂出家之事,隐约觉得也许有什么内情她不知道,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舟儿和大嫂怎至于到两生厌的地步。但见老夫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挽留康氏的意思,上官氏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母亲做了主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起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