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没规矩。”郭半腿也知道墓中严禁谈论鬼神之事,他推开三狗,走到我边上,细声说,“咱们不是来搞学问的,画中的古怪弄不清楚也罢。进主墓室的路在哪儿,找到没有?”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可这个当头,恐怖紧张的气氛已经在人群里弥漫开了。如果不把事情弄明白,继续深入下去,只能是适得其反。
我在脑中不断地寻找有关梓牙城的葬俗丧礼,猛然发现,无论考古队留下的正史记录,还是从许老师那里找到的野史笔记,居然没有任何一个
字提到过相关事宜。“死亡”这个词仿佛一早就从梓牙人的生命里彻底剥离一般。联想起大殿中白骨漂浮于祭台上的壁画,联想起不惜背井离乡、举城迁徙的历史,种种诡异的线索与面前悬挂的骷髅遗像相互呼应,勾勒出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答案。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被自己的想象逼疯,脚底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身后伸出手,扶了一把。我扭过头,发现是沙老师。他的神色与旁人截然不同,镇定自若,嘴角带着笑意。
“你想通了?”
他没头没脑地问话,让大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硬着头皮说:“没有确凿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我们看到的都是证据,只是你不愿意相信。”
“长生不老从来都是人类的空想,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我当然不信。”
“迂腐迂腐。”沙老师让短发女子揭下羊皮卷,收入自己的行囊中,“
郭先生,我对这幅画有兴趣,想带回去做研究。你看合适吗?”
他先斩后奏。郭半腿就算心有不甘,碍于面子也不能直说,为了显示自己大度,只好挥手故作潇洒:“沙老师是大功臣,这画就当头道礼补送给你了。”
他那两个手下见了眼馋,但不便发作,直勾勾地盯着羊皮卷,一副饿狼见羊的贪婪样。
虞子期揪着我追问遗像里的秘密。他直言说:“老子听得云里雾里,脑仁都大了。墓主到底谁啊?你们打了半天哑谜,考虑过围观群众的感受吗?”我说我也是半猜半蒙,心里没有准谱儿。
“那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全当挠痒。”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向虞子期解释说:“遗像多用来美化墓主形象。说白了就是,往美里画,往理想主义的道路上画。所以很多时候,通过对比我们就能够了解到墓主人生活时期的大众审美取向。”
“是吗?”虞子期扭头看画,可惜羊皮卷已经被短发女子包裹起来,“那,咱们伟大的梓牙人民审美取向大大地有问题啊!那年月,流行柴火妞?麻秆一样的骷髅脸?多瘆人啊!”
“关于这一点,又要谈到艺术创作中的抽象化。”
“等会儿等会儿,老余你可以啊,在美帝待了没几天,开口闭口都是走资派的那套言论。说点人话成吗?兄弟求你了。”
“大白话。骷髅画象征梓牙人的终极渴望。简而言之,死亡。”
“操!矫情啊!我他妈的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矫情的人。他们都是傻子吧?脑子挨驴踢过。”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分析说,“从文献记载,到我们在遗址中的见闻,处处透着梓牙人民的苦心。他们极力掩盖历史的真相,掩盖梓牙城中深藏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暴露,整座城池将陷入万劫不复。我推测古城最后走向衰落,甚至被从龟兹文明中抹去,都和这件事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怎么越说越糊涂了。那他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永生。”
虞子期听见这两个字,伸出手指抠了抠耳朵,一脸迷茫:“你确定?”
“不确定。但壁画和羊皮卷中传递着隐晦的信息。梓牙城的兴衰与此有关。梓牙人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他们的文明历史中从未出现过关于死亡的记载。你仔细想想,对不对?”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挺是那么回事。不是,那大将军的墓算什么呀?他不是在保卫战里光荣牺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