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沈烈心中十分明白,这知府衙门不可能无限期的空着,纯粹的无政府主义自然是不可行的。倘若大明处于北美洲那样的孤立大陆,这么干是能行的,可大明如今边患四起。这万历朝彻底的无政府状态所带来的只会是异族的坐大,还有更加严重的土地兼并。最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造成恶劣的后果,而这件事在沈烈已知的历史上已经验证过了。不过这时候皇权加上武勋的组合,和天下文官集团正在角力,短暂的无序状态是难免的。而如今。沈烈社会实验只是想验证一件事,倘若离开了这些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读书人。这富甲天下的苏,杭各府到底能不能维持昔日的繁华,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大兴教育。开民智!沈烈这样做的最终目的,自然是为了废科举!而没人做官是这世上最好笑的事,这苏杭之地想做官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为了一个知府的位置。多少人要争的头破血流!沉吟着。沈烈便提着双手大剑走到了亭台之上,看着那湖光山色之中的秋意盎然,好似看穿了什么,却又有些抓不住重点。张简修也徐徐走来,想了想,才轻声道:“谷物所的事筹备的差不离了,可响应者寥寥无几。”此事早在预料之中。稍停。张简修又道:“秋粮已经收上来了,堆满了各地谷仓,可如今海路走不通,走陆地又旷日持久,你说当如何做?”沈烈想了想,便轻声道:“这么大宗粮食还是得走漕运。张简修点点头。“聚兵吧。”随着沈烈沉吟着,轻声道:“不能再耽搁了。”张简修咬了咬牙:“也只能如此了。”二人都知道这一趟押送漕粮,还有上亿两金银财宝进京的旅途不会太顺利。不出日。随着松江府兵马再次集结了起来,才刚刚沉寂了不到一个月的江南各府,便再次喧嚣了起来。军兵往来其中,轻骑飞出。于锦衣卫衙门重赏之下,新上任的粮长带着本乡本土的劳役,在校尉和帮闲们的看管下忙碌了起来。漕粮终于开始装船,京城百万人等米下锅。这时谁也不敢怠慢。就算是鬼门关也得闯一闯了!因为此去路途十分遥远,从这杭州府的运河最南端,走运河前往京师的通州码头,距离到底有多远呐。三千多里!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万余锦衣卫兵马沿着运河两岸铺开,预备着水陆并进向京城进发。又一个清晨来临。杭州北。一片火红。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增加到三千骑的指挥使亲军换上了新衣,大军正经八百的摆开了阵势。瞧着那火红的缇骑,来来往往的行人,战战兢兢的商贾自不敢停留,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这一幕……两百年没出现过了。大概从大明太祖在这江南之地征战时,曾经鼎盛一时的锦衣卫,终于在这万历朝再一次膨胀了起来。有心人在一旁细细揣摩,很快便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和宪总,武宗朝也急速膨胀的厂卫比起来。这万历朝的锦衣卫人数其实并不多,不过装备之精良便叫人发指了,当然更加非同一般的是军纪!两百年了。谁曾经见过军纪如此严密的厂卫呀,而在这严明的军纪背后,似乎又能看到戚家军的影子。微风徐徐。秋日里的杭州府又下起了绵绵细雨。随着沈烈披上了蓑衣,戴好了斗笠,便向着左右低喝道:“出!”随着护兵马队开拔,沿着运河两岸徐徐而行,而那宽敞的运河中,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船。陆地上。却是用大量牛,马拉拽的四轮大马车,被三千缇骑牢牢护卫着,从那深深的车辙印记,可想而知里面装载着什么。是价值上亿两的金银财宝!此时气氛有些凝重。此事到也在常理之中,任谁押送着大明朝廷几年的财政总收入,只怕是心里也轻松不起来。这沉寂中。沈烈却骑着马,与常念秀,李朝花,清风道人等人谈笑风生,倒是看不出来半点忧心。“这运河呀,从隋朝时起,虽因黄河,淮河几次改道,经过历次变迁和大规模修建,可终究是占了隋炀帝的便宜。”在细雨中侃侃而谈。沈烈笑道:“世人都道隋炀帝是旷古昏君,可若是隋炀帝没修这运河,那中原的朝廷又当如何?”“只怕是那幽云十六州丢了之后,便再也取不回来啦,可世人为何偏偏不念隋炀帝的好呐?”这问题自然无人能回答。沈烈却幽幽道:“罪在当今,功在后世呀。”这八字箴言让众人心神一颤,隐隐明白沈烈今日所为,是存了鱼死网破之心的。军心为之肃然。刀十三忙道:“大人英明。”沈烈却挥了挥手,率领马队徐徐离开了杭州城,瞧着细雨朦胧的运河两岸长满的蒿草。又笑着道。“早在元朝时,这运河曾一度荒废,后来虽说是恢复了,可也是水陆并用,河道曲折,着实难走。”“是元太祖忽必烈,叫人开凿了东平路,安山至临清的会通河,引汶水北流集中于临清御河。”“自此,会通河便成为连接海河支流卫河,与淮河支流泗河之间最近的路线。”众人忙附和了几句。“大人真博学。”在沈烈有意挑起了话题之中,气氛果然轻松了许多,轻轻松松的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前队来报,为了保证漕粮船队顺利同行,前头要打开水闸放水,来将水位抬高一些。“哦?”沈烈闻言便提起了兴致,带着百余名护兵前去观瞧,却未曾见到预料中的河水奔腾状。只是在无声无息之中,那运河水位便悄然涨了起来,这神奇的一幕让沈烈大为赞叹。叫来一个河工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河道下面是挖掘了暗渠的,而这水闸采用的竟然是虹吸原理。一阵哑口无言。沈烈吃惊之余倒也释然了,只是在心中咒骂了几句该死的鞑子,到底毁掉了大明多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