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茶坊里,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周舍立马卖弄道:
“看这屋内的茶具被歹人碎了不少,真是可惜啊,赵娘子,我在钱塘认识有名的瓷器商人,如果有需要的话……”
“不必了,我们这些小买卖,不必劳烦周官人大驾,这边坐。”
招呼周舍和宋引章坐下,赵盼儿端上来茶和点心摆到桌上。
“周郎快坐。”
先招呼周舍坐下,宋引章这才跟着坐下来,她抬头看着正上茶的赵盼儿柔声道:
“盼儿姐,今天我们来瞧你,其实还有别的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
赵盼儿坐下笑道。
由宋引章开个头,周舍接着她的话直接道:
“引章说,您就如同她的亲姐姐一般,周某又对引章一见倾心,情根深种,故此特来提亲,周某家在淮阳,世代为商,家中经营皮货,有商铺数十,下人近百,宅院若干,若能得赵娘子允准,必定待引章如珍似宝,一生一世。”
说罢,周舍满脸深情地看向身旁的宋引章,宋引章羞涩地低下螓首,俏脸嫣红,满是甜蜜,显而易见,这个小妮子思春了。
“不行,你不能嫁他。”
赵盼儿嗤笑一声,她也不答理周舍,而是直接看向了宋引章劝道:
“引章,你年纪还小,又一心扑在琵琶上面,我原来跟你说过一些人情世故,可能,你也从没过过心,听银瓶说,你和这位周官人才认识不到十五天,你也不想想,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什么美人妖姬没见过,怎么就对你一见倾心了呢?”
赵盼儿没有把话说得狠了,宋引章还是贱籍,是官伎,不要说周舍是不是真心地愿意娶她,就算他是真心的,可宋引章是杭州教坊里的官伎,她能想嫁人就嫁人吗?
赵盼儿不愿说得太直白了,她怕伤了宋引章的心,身为教坊里的官伎,哪怕她被誉为江南第一琵琶高手,也是没有自由的,等年纪到了,若是有达官贵人点她去作陪,那她和勾栏里的那些风尘女子没什么两样,都要以色侍人,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这就是官伎的命,贱籍就是贱籍,就像宋引章的亲姐姐,她被宁海军的那些人侮辱至死,可死了也就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赵盼儿希望欧阳旭能高中,做官,然后好帮助宋引章脱籍归良。
宋引章就快要出阁了,她等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想到自己亲姐姐那凄惨屈辱的死状,宋引章死也不愿意去陪那些达官贵人,所以,当周舍哄骗她说他叔父是浙江刺史,能帮她脱籍归良,她才动了心,答应嫁给周舍,避免日后那悲惨的命运。
只能说,宋引章还是太天真了,浙江刺史,他周舍要是有这背景,还会娶一个官伎为妻?
实际上,周舍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他家在淮阳镇,小有资产,大概有几十贯左右,比开茶坊多年的赵盼儿还不如,他的套路就是欺骗女人,骗钱骗色的那种,打着一见钟情的幌子骗无知少女,这次他盯上了宋引章,他觉得宋引章是钱塘名伎,又被誉为是江南第一琵琶高手,那她肯定很有钱,而且宋引章年轻貌美,堪比花魁娘子,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这就让周舍这个色中恶鬼更感兴趣了。
他在老家的青楼里骗了许多的花娘,都是说一见钟情,要娶她们为妻,名声早就臭大街了,而且那些青楼的打手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就在半个月前辗转来到钱塘开始行骗,一来就盯上了名气最大的钱塘名伎宋引章。
言归正传,看着不同意的赵盼儿,周舍急忙道:
“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与引章是因曲生情。”
“没错。”
听到周舍这样说,宋引章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赵盼儿微微笑道:
“那一日我心中闷烦,便在湖边弹了一曲明妃曲,他远远在湖上就听到了,便奏箫相和,如此我们才相识相知,姐姐,周郎真的是我的知音。”
听宋引章说完,赵盼儿微微笑了笑,她看向对面的周舍直接问道:
“一去紫台连朔漠的下一句是什么?”
闻言,宋引章满脸期待地看向一旁的周舍,在她的注视下,周舍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见他这糗样,赵盼儿不禁扑哧一笑道:
“他连杜子美的明妃曲都背不出来,还能和你是个鬼的知音啊,这些风月场上的常见伎俩,也就能骗骗像你这种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
“姐姐,周郎他真的不是这种人。”
宋引章想为周舍辩解,赵盼儿直接道:
“你看他端茶用的姿势,中指和拇指,这是赌徒拈色子的姿势,他身上有更衣香的味道,这种熏香只有最贵的几间青楼才用得起,你说他精通箫艺,试问哪个做大生意的商人有这种闲情逸致啊,依我看啊,他无非就是一个出入欢场的酒色之徒罢了。”
“赵娘子,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