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委婉地表示希望宋木离开宁安,还说愿意给他介绍其他城市的公司。
但宋木拒绝了,他有自己的计划。
远离校园这么久,重新拿起课本准备考研,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些东西由于工作关系,他还能时常接触到,但了解是一回事,应付考试又是另一回事。
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资金,可以报一家专业的辅导机构,学习考研的技巧。
当然学校他也早就想好了,还是宁安大学。导师也还是要选择韩文修教授。
也就是说他不能答应公司的要求。
没想到的是,公司不顾他的意愿,直接将他送到了老家,那个他身份证上的地址。
他们将他直接交给了他的父母,还很似模似样的向他的父母道歉,说公司没能保护好每一个职工。
母亲听得抱着他痛哭,埋怨他出了事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还要拉着他马上去公司合作的医院,再做一套彻底的检查。
父亲沉默着听到最后,直到母亲的哭声小了下来才对那人大声斥责。
“事故报道我都看了,你们不要以为几句道歉,一点赔偿金就能敷衍我们。制药工厂啊,是药三分毒,你们排出来的污水都能致癌,何况那是一起爆炸事故!那得起什么化学反应,造成的多大地伤害啊?别说什么已经做过检查,没什么问题。那些问题现在当然不会有,以后慢慢地才会显出来,到时候你们肯定嘴巴一闭什么都不认了。我好端端的儿子交给你们,结果你们在他身上安了个不定时的炸弹才给我送回来。哼,我要告你们!我要你们还我健康的儿子!”
可无论父亲怎么痛诉,那人毕竟是个专业的,总能三言两语就把父亲打发了。等父亲言语上说不过准备动粗的时候,那人直接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哥哥年轻,还追出去多骂了几声才回来,可回来后就把炮火对准了自己的弟弟。
“就跟你说别出去工作,别出去工作,你不听,现在出这么大的事,你叫爸妈心里怎么好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越大的公司越欺负人,你看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家来了!你明明是受了工伤,给你好吃好喝伺候了一个月,还把你当犯人似的押回家,你都没处说理去。你就不知道拿人家的……”
“别说了,别说了。你弟弟他苦啊,他比谁都苦啊。我可怜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啊……”
哥哥的一通抱怨下来,妈妈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响,还要悲痛。
事情发生后,宋木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可是刚才父亲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就算想继续当个自欺欺人的鸵鸟,都当不成了。
他抱着妈妈,也偷偷地掉了几滴泪,但这绝对不能让哥哥看到,也不能让父亲看到。
见母亲耸动的背脊总算静了下来,宋木偷偷地咽了口水,才出声安慰。
“妈,你别太伤心,爸虽然说得没错,但都是隐患,未必一定会发生。只要我时刻注意着,发现问题立刻去医院治疗,肯定没问题。”
他本来还想说癌症发现得早,只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也不是什么绝症。而且这医疗技术日新月异的,等到真的发了病,可能以那个时候的医疗技术能轻轻松松地治好。
但这话他不能说,单单一个“癌”字就能让妈妈更加担惊受怕。
“这样,妈,你明天陪我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医生说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咱们得听医生的。”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没什么异样,这是宋木一早就知道了的。妈妈看到后也总算没那么担心了,他这才提出自己不打算工作,想再回到学校学习。妈妈更是一百个赞同。
就这样,他又悄悄地回了宁安市,在宁安大学附近租了房子,安安静静地学习。每天就是辅导班到家两点一线,偶尔去大学校园里转一转,回忆过去上学的日子。
那些时间他过得倒是很惬意。
虽然宋木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但毕竟是学制药的,对一些病理也有一些了解。他清楚那天爆炸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后果,也清楚只要远离可能会诱发病症的环境,或许他真的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可这个世界好像并不愿意待见他。
辅导班里的课程紧,考核制度也很完善,每次小考老师都要在全班面前发布成绩,以激励那些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学生。
像宋木这样大龄回炉的人不少,但大多选择的都是可以半工半读的专业型研究生,还有一些是商业性质的研究生,这期间的差异还是不小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的教学制度,高通过率的背后竟然是高三式的斯巴达教育,老师总是要拿宋木出来点名表扬,还要去批评那些成绩下滑的学生。
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可直戳人心,刺激他们的自尊心,搞得宋木在班级里很不受待见。
尤其是那些应届毕业生,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考研这一件事上,可越是努力越不见成果,反过来还要被老师辱骂,说是怠惰是愚蠢。
这样的高压环境最终还是逼疯了一些人。
考研时间临近,几个学生竟然截堵宋木,将他拉到阴暗的角落里一通拳打脚踢,让他没办法拿笔参加考试。
宋木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免得这些红了眼睛的学生下手不知道轻重,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等那些学生打累了,打到宋木连闷闷的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他们才后怕地跑走。
宋木听着那些慌乱的脚步声远离,听着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才颤抖着手在口袋里摸索手机。
可手机竟然被他们踩坏了,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他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恢复体力,好不容易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到有路灯的地方,等待路过的人看见,将他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