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禁不住怨恨父亲,怨恨父亲当年不像教授兄长一般的亲自教授自己,却全然忘了,那时分明是他跟母亲抵死不肯答应。
他捂着脸,蹲在角落里,咬着牙哭。
日头烈阳高照,书房里却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笼罩着。
小万氏看着蹲在那呜咽着哭的儿子,听着他嘴里说的话,手握紧了又松,劝慰道:“怎么是他不要的东西,分明是温家退了他的亲事,是他没攀上。你瞧瞧,他没攀上的东西,这不直接送到了你跟前?明明,该是他输了一筹。”说着,她忽然一笑,“好了好了,他都烂在地里了,已是满盘皆输,你想他做什么。”
燕霖听着,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却始终没有彻底高兴起来。
东城宅子里,燕淮却也正同谢姝宁无意间说起幼年时的事。
说他还不及桌子高的时候,就被父亲带着选起了兵器,又亮了掌心的茧子给她看。
谢姝宁便伸出细白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去,轻声感慨:“老国公爷,待你倒也是一片真心。”
若非真心,赏口饭养大了便是,又何苦督促他习武读书,殚精竭虑保他的命?
燕淮颔首,目光游离,低语着:“上一辈的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那么多人,唯独他,最是倒霉……”
谢姝宁闻言,便想起了前世燕淮风雨无阻地去给燕景上香的事。
她靠在他肩头上,温声问:“要不要寻个日子,去给老国公爷上炷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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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凭什么他不要了的东西,非得塞给我?凭什么——”
话至后头,他已失了常态,一把将刚刚摆好的饭菜扫在了地上。瓷碎汤洒,一地狼藉。他无处发火,只得捂住了脑袋蹲下身去,呜咽着哭了起来,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嘴里呢喃着:“他凭什么连死了也还是胜我一筹……”
小时候,母亲偏疼他,他素来习以为常。
可一贯严肃的父亲,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总能露个笑脸。不像在燕淮跟前,父亲的脸永远是冷的,即便笑,那笑也是冷的,叫人看了害怕。
到了年岁,燕淮开始习武,父亲唤了他一道。
劈开腿。扎马步,一站就是大半日。
他受不住,哀哀地叫爹。喊疼,喊热……
父亲听见就会帮他揉揉腿,安慰他再站片刻就行。
他却缠着闹着不肯答应,趁着父亲一晃神就坐在了地上再不肯起来。父亲的眼神便是一沉,他一害怕,想要爬起来继续却见身旁的哥哥咬着牙撑不住摔倒了。
父亲大步走过去,背着手低头看他。平静无波地说:“还缺一炷香的工夫。”
同样年幼的兄长,就撑着手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重新摆好了姿势。
他迟疑着,不知到底是起来还是继续坐着。天这么热,太阳这么毒辣。树荫底下却是这般凉快……
他听见父亲在呼唤自己,叫自己霖儿。让自己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握着纨扇,领着人匆匆而来,扑过来将他扶起,抱着汗涔涔的他心疼地冲父亲道:“霖儿还这般小,你怎么忍心?”
他赖在母亲带着清甜香气的怀中,撒娇着喊娘,说疼得厉害,不喜欢练武。
母亲就去看父亲。
来回几番。再后来,他便渐渐不再跟着父亲跟哥哥一道扎马步了。
他被母亲领着回了房,喝着沁凉的酸梅汤时。哥哥却因为暑热,晕了过去。
但父亲,却依旧对哥哥没个好脸色。
倒是听说他不爱习武,父亲还特地来见过他,说既如此,也已开了蒙。就好好读书吧。
他忙不迭地点头,可这书却也没好好念过几页。
哥哥他。却日日浑身臭汗,被盛夏的日头晒得面色通红。
他就想,父亲对哥哥太严苛太坏了。
不论母亲还是父亲,到底都还是偏爱他多一些。
这样的念头,伴随了他许多年。
然而时至今日,他再回首往事,方才知道自己是个多愚蠢的人。
燕淮愈是用功刻苦,便愈是显得他无能无为。他忍不住去想,父亲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爱哥哥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