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贞皇后因分娩遗留的疾病而早逝,他对母亲的记忆模糊,深宫里惟有父皇和太后陪着他长大,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太后,是他的表姐。两个一大一小的孩童,在繁花似锦的御花园里扎纸鸢、放风筝,快乐无忧。
他最大的掣肘、她最大的依仗——曌夫人死了,那她呢?云中王也不会放过她吧?
陆灵君妥协了,无论九王叔想要什么,只要表姐安然无恙,他什么都可以给。他再也不要一个人在幽寂的深宫里过活,他想要表姐一直陪着他……
眼见饱蘸的朱砂即将从笔尖滴落,陆修瑾提醒道:“陛下签罢,孤保证太后性命无虞。”
朱笔落下,玉玺加盖。天玺五年,外戚车骑将军杨氏与安乐侯顾氏谋害皇子,挟持幼帝,把控朝政,于晚夏被云中王清君侧,云中王诛佞臣有功,受封大司马。
此诏书一宣,百官称其为摄政王。
七月流火,庭院里青翠欲滴的枝叶开始泛黄凋零。
陈元捷踩在枝叶渐秃的槐树粗干上,迎着日头昏昏欲睡,“都交秋了,怎还不凉快些?”
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懒洋洋的。忽而树下有人唤他:“陈校尉。”
陈元捷身手利落地跃下树枝,拍了拍衣摆上的落叶,拱手道:“曹司直怎么来了?”
曹稷回礼,笑道:“特来恭喜陈校尉荣升为卫尉,享中二千石。”
陈元捷乐得手舞足蹈,差点化身成山林间的猴子勾着树枝荡来荡去,“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爷,不,现在该叫大司马,不对王爷行,反正你们都叫他摄政王,不管怎么样,总而言之我给我老陈家光宗耀祖了!”
他高兴的劲头微微退去,笑意爽朗地问曹稷:“那曹司直呢?王爷给您封了什么官?”
曹稷垂首谦卑道:“不才,在下职任御史大夫。”
“恭喜曹司直了!不对,现在该叫曹大夫……”
长乐宫内,缈碧给顾南枝打着团花扇子,外间时不时传来欢欣雀跃之声,她皱眉嫌弃道:“真聒噪。”
顾南枝睁开眼睫,暖煦的光滑过密密相织的羽睫,一双含水鹿眸波光潋滟。她睡眠浅,在曹稷来临时就听见了,他们互相恭贺的声音传入耳。
他到底是挟持了陛下谋求大司马的位置,大司马表面上位列三公九卿,实际上掌握的兵权能让他在长安横着走,他又为皇室亲王,见风使舵的朝臣称他一句摄政王也不为过。
顾南枝起身走到殿门前,恰逢听见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陈元捷嘟哝口渴,随身携带的水袋里的水早已喝光。她对缈碧说:“去沏一壶好茶。”
缓缓启开的殿门打断了陈元捷和曹稷的谈话,他们不约而同向大殿望去,太后今日未着翟青常服,穿的是绉纱裙,娴静淡雅,容貌却是极为明丽动人。
她遣缈碧送上新沏的日铸雪芽,笑容和善道:“恭喜曹大夫与陈卫尉青云直上,暑气未消,喝点茶润润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