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要的是一个没有思想,不会反抗的傀儡。
她想起未央宫正殿上的宝座,想起祭台下的百官俯首,想起太后的无上尊荣……权力就这么让人着迷么?可以把亲人变成陌生人。
“太后娘娘还在里面?”
“嗯,大长秋您确定要进去么……”
殿门打开一个缝,月光倾斜成一缕银色的河,从殿门蜿蜒到顾南枝裙边。
安静的殿内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在接近她时步伐一顿,又忽然加快。
一件杏花外衫披在肩上,她听见他清琅如玉的声音,“太后娘娘还能起来么?”
顾南枝没有回他。
月一道:“惊扰太后娘娘,望恕罪。”
语罢,一手覆在她脊背,臂弯勾着她的膝窝,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顾南枝被安安稳稳地放在拔步床上,褪去宝珠翘头履,随后他又去点燃烛火,不至于漆黑难以视物。
“太后娘娘还未用膳,不若奴伺候太后娘娘整理衣着再去用膳。”
她不吱声,他全当默认。
月一受过规训,知道该如何伺候主子。他为她解开腰间碎裂的环佩禁步,以免锋利的碎面伤人,又散开她凌乱的发,用玉花鸟纹梳篦梳理。
梳到左脸的乌发,他才发现她的脸颊高肿,印着手印,腮边还有锋利指甲留下的划痕。
月一握着她发丝的掌心蓦然收紧,牵扯到头皮,她竟也不喊痛。
她好乖,任由他摆弄,对于伺候人的奴来说这是件好事。
但内心有个声音在说,这明明是很糟糕的事。
他为她挽起的发髻十分简单,两鬓绕至脑后被玉簪固定,其余则自然垂落。
宫人已经布好膳食,月一将顾南枝抱至桌前,布菜的事情交给缈碧,他则退下。
月一去太医署要来伤药,皇宫偌大,一来一回至少耗费两盏茶,本以为太后已然用好膳,未想踏入长乐宫的时候桌上的菜肴还是原来的模样。
缈碧瘪嘴,不耐道:“太后不肯用膳。”
月一:“你下去吧。”
缈碧巴不得离开,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他舀起一勺翡翠白玉汤,递在顾南枝血色惨淡的唇边,顾南枝不动。
“太后为什么不肯吃东西呢?是和曌夫人吵架了么?”
他为陛下身边近臣,早朝的事也有所听闻,太后和陛下打算开城门,迎流民,群臣叩首力谏收回成命。
但皇命还是下达了,谁也不知,明明是杨顾党羽推上太后之位的小娘子,为什么有朝一日会突然反抗。
是为了京郊的流民?
月一不确定,但他已然能料到曌夫人和顾太后关上宫门后会大吵一架,甚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