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不是全无良心的。他要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也不会任由宁朔这般骂。既然有良心,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心还会痛。
他捂住心口,嘴巴里有诸多苦涩,但依旧不敢抬头。他跟兰时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以走了。
兰时亮出身份让他放昭昭走,他能拒绝吗?
不能的。
要是此时他还敢留下昭昭,那他算什么呢?
他喃喃道:“我知晓你今日破釜沉舟,是为了送昭昭走,你敢这么做,也是相信我会因为你送昭昭走,对吗?”
“兰时,你……你没有对我死心的,对吗?”
宁朔就站在那里,看他略带着癫狂的模样,硬起的心肠微微软了一些,他低声哀戚道:“寿客,就这样吧,放她走吧,不然,父亲这一生,也太不值当了。”
太子闻言,嘴角边上流下了鲜血。他怔怔道:“是啊,太傅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当的。他对睦州随家好,但他们利用他收受贿赂,奸杀人命,按照太傅的性子,怕是要为他们担当罪责的。”
为的是什么,他也明白。因为一旦镇国公是凶手,他这个太子其实也没什么保障了。
太子听见这句话笑了笑,“她脾气大得很,估计要骂我了。”
“寿客,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走一条错误的道!你明不明白,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连含冤昭雪四个字都写得十分艰难,因为陛下,他在以前是明君,即便现在也算不上昏君,他手里的兵权,心腹,能用的人,会做的事,皆是我们不能抵挡的。”
宁朔点了点头开口道:“她应当也有话跟你说。”
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她是在那之后,唯一欢喜他的。
太子被他这番话说得又开始出神,而后哑口无言,“英娘也是如此说的,但我没信。”
太傅一去,他就没了左膀,若是镇国公再去了,他就没了右臂。
宁朔面无表情:“是啊,她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兄长也死了,她知道你和他的父亲兄长关系好,所以把你看成了亲人,当成唯一的希望,可你是怎么做的?”
他捂住胸口,无声呜咽起来,“但你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你和太傅死去之后,我孤立无援,没有人理解我。英娘只知晓骂我,父皇厌恶我,百官看不起我,只有昭昭,只有她,她那么小,她需要我,她不会骂我,也不会看不起我,她也不厌恶我,她喜欢我——”
他脸色突然平静,慢慢的走向昭昭,道:“临行之前,我还想跟她说一番话,可以吗?”
宁朔叹息一声,“寿客,如今,除了昭昭的事情,镇国公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迷茫抬起头,“镇国公?他只是一个帮凶罢了,难道你真的要杀了他吗?兰时,不可呀,若是杀了镇国公,你让英娘和朝华阿狸怎么自处?怎么面对世人?”
想要谋权篡位。
所以,父亲对陛下的一片忠心是不值得的。
他声嘶力竭的哭道:“兰时,我已经离不开她了,我是想过死的,我真的是想过死的,但我一想到她还在皇宫外面等着我回来,我就不愿意死了。每回我去的时候,她都会给我留一盏灯……”
“镇国公以为自己厉害,可陛下一定会比他更厉害。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我亲眼所见……”
永远看不见真相,永远懦弱自私,永远不敢去面对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事情,直到此时此刻了,他还是不愿意让镇国公成为凶手。
他又不免想起了英娘的话,英娘一直都让他不要相信镇国公。
盛宴铃到他的身边问:“他相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