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总以为自己的现女友不认识前女友。
这是不可能的。
严格来说,周周的确从未见过王鸢。但虽则对姜若的这位青梅姑娘她向来绝口不提仿佛浑不在意,该有的调研却也一点没少。
哪里人士、年岁几何;如何被拐卖又是何时被父母找回家;高考多少分上了什么大学;工作近况,何时何地与何人结婚等等都在调研的范围之内,照片当然更是没少看,因此第一眼她就把王鸢认了出来。
周周怀疑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亦或者趁现男友不在边去看前男友的墓这种行为是要遭报应的,于是惩罚她在墓地碰上现男友的前女友?
周周再一次感叹上帝作为一个编剧的狗血程度。
不得不说人的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像周周这号的,即使坐在轮椅上面,也浑散发着打不死拍不扁的蟑螂气息,很难让人生出多余的同来;而王姑娘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就自然而然地弱柳扶风,让周周简直有站起来让座的冲动——如果她站得起来的话。
好一朵纯天然无污染的白莲花。
这样评价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未免过于刻薄了,周周立即自我检讨: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要眼里鲜花常开看什么都是鲜花,不要眼里一坨那啥看什么都是那啥。
弱柳扶风的女孩子在一块墓碑前面放下一支百合花。周周偏头瞥了一眼,发现墓碑上面竟然没有字,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
真是活久见了,周周想,这埋的哪个神经病啊,以为自己是武则天吗?
也许是周周探寻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王鸢注意到了这个眼神过分活泼的残疾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眼墓碑,愣了愣,问:“你也是来看她的?”
“不是,”周周说,“这碑是还没刻字吗?”但看起来分明有些年头了啊。
“这座墓有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刻字。”王鸢语带失望,“我还以为你知道她是谁。”
周周听出点端倪:“你不知道葬的谁?”
王鸢摇摇头,“只知道是爸爸的朋友。”
周周:“那你去问你爸啊!”
话脱口之后她才想起王鸢的父亲是谁——想来是问不出来了。
果然,王鸢默了一会儿,才重又开口:“爸爸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年人的那个?”周周含蓄道:“那你爸托你每年来送花的时候,也没告诉你这花是送给谁的吗?”
王鸢摇头:“不是爸爸嘱托我的。我只是觉得爸爸不再来了,她会有点寂寞吧。”
周周从她略去的内容里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悄悄住着一个人,于是看着那些划痕终于觉着内疚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周甩甩头,强硬地结束了自己的意,虽然这揣测逻辑合理而且还带感
只是在这些八卦揣测的背后,悄悄浮起的却是一种诡异的直觉,让周周再看这块墓碑时甚至有一点畏惧。
“你说,”周周问姜若,“凶手行凶以后,把尸体埋在哪里最不容易被发现呢?”
“比如哪里?”姜若答的有点心不在焉。他正对着一张滨城3d地图还原王磐在vr复健中心带他走过的路线。
“比如墓地?”周周说。
姜若的手停住了。光标还在电脑屏幕上移动着,但他想起了那路线为什么熟悉。
与傅南城的恩怨已经是“山海经”图腾时代的事了,虽然其实也没过几个月,但现在想来莫名有一种远古的感觉。决战的第三场,傅南城失约未来,他和周周在秋天的滨城连夜找人。当时跟在周周后面到处疯跑,去了哪里已经不大有印象了,反倒是再后去墓园祭奠的记忆更为清晰。
姜若终于记起这条路通往何处。
周周说起碰上王鸢去祭奠所谓“父亲的朋友”,没有提自己为什么会在墓地,想来姜若现在也没空关心这些细节:“我刚刚查过,二十年前,这块墓园还在规划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提前占了坑。”这说法有点怪异,不过周周暂时不想纠结这个,“那时候基本还是一块荒地。”
这样一块墓地是不是月黑风高埋死人的上上之选?
毕竟尸体这种东西,就算暂时塞进冰箱,早晚总归要处理的,切碎了也得有地方扔,埋在院子里指不定碰上拆迁、洪水,再或者小区搞绿化种树时锄头下的地方不巧,总之风险重重。但是墓地就不一样了,且不说正常况下没有人会亵渎死者去挖坟,就算有,在墓地里挖出死人有什么奇怪的呢?虽然如今是火葬的时代了,但总有那么些人依然信奉入土为安。据说还有人因为交不起管理费,把尸体偷偷埋在别人的坟下边。
不过为了防止尸体被挖出来,凶手还是买下了埋尸的那一块墓地。之后当然从未有人正式下葬,于是年复一年,那里只有一块空白的墓碑。
在用vr场景还原的凶杀现场,已经意识不清的王磐带姜若去的那个地方,是墓地。是埋尸之地,也是他年年前去祭奠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祭奠自己杀害的人呢?
如果是愧悔,那还不如自首来的真诚。
姜若怔怔地想着去年和周周在傅南城墓碑前交谈的场景。那时候他们在说什么?应该在说傅南城,好像还提到了她。那时候她是不是就长眠在不到一百米远的地下?二十年来,两人最接近的时刻,居然是那一刻。
滨城是一座多么寒冷的城市啊。第一次去滨城就是为了找她,彼时少年的姜若在寒夜里寻寻觅觅,想象着与她擦肩而过。那年他有没有路过那片墓地?
“喂,你不是打算马上扛着锄头杀回滨城吧?”周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