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理截肢当然会有很多代价,譬如颠三倒四、记忆错乱。她遗忘那些坏的、病的、腐烂的,可也仅仅只是遗忘,坏的仍然存在,不会消失。
当凌砚察觉到她的病情之时,她已经处于那种“断片状态”很久了。
在解离期间,她整个人生机焕发,积极而平和,不见伤痛,一片空白,甚至半白的头发都逐渐变黑。
她的自我很不稳定,对他的态度冷热不一,有时候能记得他,更多时候不记得,有时候对他隐含敌意。
凌砚当然带她去做了心理干预,可她回归现实之后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愈加痛苦,她的自杀风险等级评估显示是最高级,他们不得不使用大量镇静剂和药物。
这对应的是心理治疗中的“面质”,也即是说,心理治疗并不是开始治疗就有效,而是首先会让人面对真相。可对姜也来说,真相恰恰是她最无法接受、最想要逃避的。
在不断换了好几个治疗方案之后,姜也的精神科医生也束手无策。
凌砚渐渐明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要她活着就总有治好的机会,前提得是她要活着。
一切就这样沉寂下来。
为了配合她,凌砚撕掉了她诊疗笔记里的内容,和她周围所有人约定好不提及任何关于姜女士死因的事,跟着她一起搬去了风生水邸,成了她奇怪的、不熟又很熟的邻居。
慢慢的,她解离的时间越来越长,新的人格不断出现,她无法解释时间,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她甚至编造了另一种严丝合缝的现实来覆盖真相。
翟安出现了。
姜也把自己抽离出来,变成了心平气和、救苦救难的心理咨询师,看见破碎痛苦的来访者翟安,只想竭尽全力治好她。
而翟安其实是被她消灭的、无助孱弱的一部分自我,而她伪装成心理咨询师治疗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求生自救。
可假的始终是假的,现实的光终会透过幻境的罅隙里照进来,她梦见和他的荒诞场景,则全是被她粗暴切割的过去。
也是那一部分真实的记忆,在替凌砚唤醒她,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其实每一次把他忘记之后,她都重新爱上了他。
虽然活在虚幻里,可人生处处是破绽,她势必一次次地发现不对劲,最终总会找到真相。每一次醒来她都会面对最恐怖的现实,所以她会解离出更多的不稳定的自我,比如段游,来阻止自己发现真相。
而这一切不为别的。
只是为了活下去。
解离就像她失重坠落期间的降落伞,让她不至于结结实实、一次又一次地摔烂在地上,而是从容下降,安全落地。那是大脑保护她的最后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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