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话再次从她口中说出来,若是先前云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结合她探听到的消息,也明白了大概,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问道:“是二小姐那日在柳姨娘院中带走的东西吗?”
沈观衣看向她从怀里拿出那个同心结,并未隐瞒,“是。”
云姨娘突然笑了,“原来,当真是二小姐。”
“这两日,府中都说老爷出了大事,有人将老爷前些年贪污收买官员的罪证呈给了陛下,公之于众。妾想着二小姐那日怀中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走前又问了妾那样一番话,便觉着所谓的罪证是不是二小姐给的。”
沈观衣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姨娘平静的问道:“二小姐能告诉妾为什么吗?是因为那日的大火,二小姐便要沈家上下所有人的命?”
她的性子本就柔顺,便是质问,听上去也不过只是比寻常的声音大了些。
归言站在院中的树下,手中捏着一片树叶默不作声的转动着,可屋内的话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来此便是为了护着少夫人,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少夫人一根头发丝。
“是因为沈书戎与唐氏本就该死,沈家上下亦没有什么好东西。”沈观衣冷硬的声音夹杂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前世那个掌握着诸多人性命的摄政王妃。
“你既知晓我那日能准确无误的将账本找出来,便应该知道,我手上一直握着沈家命脉,随时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那场火不是因,而是果。是他们将自己,将沈家推入这般下场的果。”
云姨娘眼中含了泪,“可二小姐相安无事,妾不是救下了二小姐吗?”
“所以我今日才会来此。”沈观衣看向她,“不然你以为沈家还有什么值得我过来的。”
一瞬间,云姨娘似乎颓然了许多,她低声道:“所以二小姐是因为柳姨娘,二小姐从未放下过怨恨,想要替柳姨娘报仇。”
“我方才说过,我知晓那账本在哪儿,意味着我想要沈家何时灭,沈家便何时灭。而先前我并未动手,难道你觉着,这样还不叫放过?”沈观衣当真觉着若不是她这辈子心善一次,沈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云姨娘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明知她说的没错,可心下仍旧会止不住的怨恨。
“若当真是放过,你为何要沈家上下所有人的命,老爷若当真有罪,那便是满门抄斩的罪,一百多条性命,其中不乏有你的兄弟姊妹,他们从未对不起你过,你怎能狠的下心……”
“为何不能?”沈观衣不在意道,“沈府于我而言,去赵府并未有什么差别,更何况,是沈书戎有错在先,若他当年不是靠着歪门邪道走到今日这个位置,我又如何能动得了他?”
“云姨娘,恶人伏诛是天经地义之事。”
云姨娘看着她,“那二小姐在别人眼中,会不会也是恶人?”
沈观衣勾唇道:“若旁人也能让我伏诛,是我技不如人,我认就是。”
云姨娘深深的闭上眼,“二小姐,你走吧。”
说了这么多,沈观衣只是想让她明白,沈书戎不值得。
“他是我的夫君,不管如何,我都不能弃他而去,若二小姐当真想报救命之恩,便救救韵儿吧,她还小,不必跟着我一同赴死。”
“蠢货!”沈观衣想都没想便骂出了声,为了一个那样畜生不如的男子,竟要豁出自己的性命陪他。
简直愚不可及!
沈观衣气的起身便走,门外的阳光落入地面,折射出斑驳的树影,云姨娘似有若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柳姨娘知晓她当年宁愿被活活冻死在雪中也要救下的孩子,如今变成了一个这般冷血无情的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凌乱的脚步赫然滞住,沈观衣像被长剑贯穿心口一般,痛的身子一颤,回头冷冷的看向云姨娘。
她坐在那里清清浅浅的笑着,似乎随时都要融化一般。
“若韵儿知晓,她本有机会可以活的,却因为她愚昧的娘而丧命,不知她会不会后悔那日被我救下带回府中,便是被人拐走,活得不如意,好歹也是活着的。”
云姨娘脸色顺变,眼底硕大的泪珠不停的从腮边滚落,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知晓落泪。
沈观衣从府中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归言怕她生气伤了身子,连忙安抚道:“少夫人,是她顽固不想活了,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既然她想死,便由她去,旁人不想活,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生气。”
说是这般说,可沈观衣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探春不停的给归言使眼色,想知晓发生了什么,方才她等在外边许久,压根不知晓里面如何了。
归言挠了挠脑袋,一时半刻也有些说不清,只能趋步跟在沈观衣身后安慰着,只望她能消消气。
就在沈观衣扶着归言登上马车时,一人忽然从树后疾步走来,归言顿时握住剑柄,警惕的看向那人。
“阿让,你怎会……”探春认出了那人,顿时惊愕。
阿让对上沈观衣望过来的神色,眼底诸多情绪被他一一按下,只哑声道:“姑娘,世子他,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