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之中,秦知府不畏太子身份,声声逼问,只为替自家女儿讨个公道。
可孟朝本就因此事心烦,秦知府还不知进退,言语之间皆是控诉,于是一来二去,孟朝被激怒,那一声,“孤便是做了,你又能如何?”让秦知府满目苍然。
他大笑不止,声声泣血,半生为燕国,守了漳州那么多年,最终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强权之下,区区知府又能如何。
他治不了太子的罪,但总有人可以!
秦知府看向孟朝腰间挂着的匕首,趁他不注意时,将其拔出。一路保护太子的暗卫顿时纷涌而出,孟朝眼神一凝,还未出声,便见秦知府嘴角裂开一抹笑意,那把镶着红石的匕首被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自己的身躯。
在孟朝震惊的目光中,他展开双手,任由自己的身躯从栏处落下,砸在地上,砸进百姓的眼中。
秦知府死了,无论是凶器匕首,还是在街上瞧见孟朝的百姓都能证明太子残杀臣子,那时孟朝根基不稳,若此事传回上京,他太子之位摇摇欲坠,至少那些自持清流的世家不会归附于他。
为免夜长梦多,孟朝一不做二不休,派暗卫将今日入住客栈的人尽数斩杀,不但如此,还放了一把火,火势从客栈起,一直蔓延了整条街道,察觉走水的百姓纷纷从家中逃出,可一旦走到街上,等待他们的便是暗卫的刀剑。
大火烧了一整夜,整条街道,无一人逃出生还。
如此做虽堵住了悠悠众口,却也将事情闹大到无法轻易收场的地步。
孟朝想要将自己完全摘出来,便需要一人来承担这杀人焚街的罪名。
他最先想到的,其实是赵玦,无论从性情还是身份来看,他都是很好用的替罪羔羊。而赵玦为了活命,将孟朝杀人放火的真相告知了李鹤意,凭借着他单纯的性子,定会因言语不当而得罪太子。
如赵玦所料,李鹤意的直言不讳让孟朝不得不将主意在到他的身上,若放过李鹤意,待他回京,漳州的事定会一字不落的传入众人耳中。
午时的阳光正值浓烈,赵玦的话音落下之时,周遭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偶尔掠过的风声。
他正欲继续将太子如何对李鹤意屈打成招一事说出来,却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够了。”
李鹤珣置于桌上的五指蜷缩成拳,阿意后来遭遇了什么,在他去漳州调查之时便都知晓了。
他无意中救下了正被追查的,秦小姐身边的婢女珍珠,自然也就从她口中知晓了李鹤意的下落。
他赶去山中挖了许久,才从地里挖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缸来。
黄土沾满了外沿,他那时心中畏惧,怕打开之后瞧见的当真是阿意的尸体。
最终推开缸盖之时,难以忍受的臭味扑面而来,熏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缸里的尸体腐烂的几乎瞧不清原来的模样,手与脚齐根斩断,与人彘并无区别。
可那难闻的味道除了尸体以外,还有这大缸本身的味道。
那般干净淳厚的人,最终竟落得个死在潲水缸里的结果!
先前因冤屈已经被这些人私下谈论的够久了,若赵玦此番将阿意当初所受的折磨讲出来,是能得到众人的同情,让孟朝的残忍阴狠彻底暴露于人前。
但,他不想阿意的死再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逝者当安息,他走时的路太脏,而这些人只需替他擦干脏污,还他于清白。
赵玦惴惴不安的看向李鹤珣,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期待。
李鹤珣拿起桌案上的一叠纸张与印泥走向赵玦,在他泛着光的眼神中,缓缓弯腰递给他。
赵玦接过李鹤珣手中之物,低头瞧了一眼顿时怔住。
方才他所说之言被李鹤珣一一记录在册,眼下只等他签字画押。
“李大人,这里是刑场,不是你断案的地方!”刑部侍郎忍不住提醒。
“断案是为公正清白,是为除邪惩恶,既是公道,更是天道,普天之下皆为天,在此断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