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仔细想来,若是她没有与他纠缠、他没有强迫她留在他身边,可能林林与云绰根本不会相遇,又何谈相爱?
造化弄人。
这个“二嫂”的高位,她庄令涵可当不起。
那日的晚些时候,她便听晴方说了淳于氏亲自到淳于府上之事。至于商谈什么,自然是淳于冰娥彻底顶替斛律云绰,从此换一个身份,摇身一变正式成为勇尚伯夫人、斛律家族的小女儿。
淳于一族自这一代起便式微,淳于氏的兄弟们早逝,侄子们不成器,即使有淳于氏这个宋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撑着,淳于冰娥的婚事也十分艰难。
前来向淳于冰娥提亲的,大多都看着宋国公的面子,可来人几乎门第太差。
淳于家的其他人,都不愿将这千娇百媚又才貌双全的女儿嫁到那些人家中去,因而,淳于冰娥虽只比陈定雯小了月余,陈定雯早早定了与霍家的联姻,可淳于冰娥的婚事一直未定。
所以淳于氏才一直存着心思,想要将淳于冰娥嫁给陈定霁,或者陈定霖。
因而,这一趟上门,两边一拍即合,第二日,长安淳于府发了哀告,说是自家小女儿冰娥突发疾病暴亡,之后一应丧仪隆重,颇为铺张破费,做戏做了全套。
当日勇尚伯夫妇的婚仪太过隆重招摇,长安城中也有不少人家想看他们的热闹,为了暂避风头,国公府内便也传出了“斛律云绰”生了急病的消息,只能好生在府中将养着,待到身子好了,才能出来参加外面的各种宴饮聚会。
而关于淳于冰娥本人,庄令涵则并不想过多考虑。
因着她与她只匆匆见过数面,即使她生了她可能是上一世毒害秦媪、又嫁祸给她的怀疑,时间地点人物全部换了,也根本毫无证据。
她反正也是要走了,即使淳于冰娥真是上一世陷害她的真凶,若她真是存了心要探究或者报复,反而可能会误了她离开长安的良机。
接下来的日子,沉闷里带着一丝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
庄令涵身怀有孕之事被瞒得死死的,而晴方办事小心,就连时常来东苑的陈定霏,都丝毫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当然,在陈定霁面前,庄令涵需要装得像一些。
幸而她自己便是大夫,也曾为不少有孕的妇人诊治过各种孕期生出的问题,如今要她装出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头晕、乏力、食欲不振、晨起呕吐等等,都不在她的话下。而晴方也配合着心疼又心疼,仔细又仔细,就连陈定霁看了,也不免多生了许多思虑。
而小腹隆起就更自不必说,她本身就身材纤细,饮了她自己配的能让小腹发胀的汤药,除下中衣之后,刚好能现出一些样子。
陈定霁时常抚摸她光洁的小腹,眼神深邃,似乎多了一分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他亲吻她时,也比从前温柔了许多,尤其喜爱从后斜斜地揽着她,反复流连在她的耳背和玉颈,捧着她的手心和另一处让他心神激荡的柔软,再伸手摩挲她为他制造的、他现在还毫不知情、但终有一日会破灭的幻境。
当然,他从未真正变过。
他若是吻得多了狠了,也会突然把她抱到床榻上去,将她拢在被衾里,一半低求一半强迫她再为他做那些令她羞愤之事。
二人之前的赌约,因为那日穿着吉服坐在新房中的是淳于冰娥而不是采兰,终究没个确切的结果。
这段时日里,顾着她的“身孕”,他也收了一些先前的孟浪,但也许是因为年关上下诸事繁忙,或者是他与斛律家族之间本就不算牢固的结盟又生了更多的嫌隙,他需要处理。
陈定霁的意思,是等到她肚子大得藏不住了,再向淳于氏和白氏报喜,无论她诞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堂堂正正、宋国公的子女。
他也确如她当初向陈定霏料定的那般,从来不提娶她或是纳她一事,反正庄令涵自己也毫不在乎,即使心中难免酸涩失望,也会自动自发地消解。
毕竟,比起这些虚名,她更在乎也更期待,她亲自戳破自己谎言的那天,他极度愤怒又极度失望的可笑模样。她终于能有机会报复他一次,彻彻底底地报复他一次,看他为了她的蓄谋已久而失了根骨,看他一直刚愎自用于掌控万事却百密一疏,看和她一样,曾经满怀期望却又十足空欢喜一场。
而她又该准备怎样的嘲笑讥讽之语,才能满足这长久以来、被迫居于他之下的种种不甘和痛苦呢?
当初,他曾经也对她好过两日。那是她唯一一次自私,趁着陈定霁跟着斛律太后去了延州方向的契机,抛下还身陷囹圄的夏谦想带着磐引回到邺城。他当着她的面杀了斛律太后派来的杀手,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带走,害怕她连续在马背上颠簸,还专门停下来,为她辟了个山洞,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