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你说,以这条丝帕覆面,可是不会再露出我面上的疤痕?”
晴方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女君,你这疤痕,明明可以恢复的,又是为何?”
她却立刻将手指抵在了自己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面上疤痕一事,除了你,并无旁人知晓。”
“可是……”晴方皱了皱眉头。
“磐引,磐引应该已经顺利回了邺城,我被迫再来长安,身边已经没了贴心的人,只有你了。”她深深地看着她,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请求,“晴方,你我主仆二人萍水相逢,虽然我知道,你心中应该有自己的坚持,可是我求你,能不能……”
“女君,你别这么说,”晴方已经来到她身前,蹲了下来,不自觉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双手,“当日宋国公府,女君被四姑娘和那马媪刁难之时,晴方已经说过了,晴方的主子现在只有女君您一个,您不必这样,这样用这种态度对晴方说话。”
庄令涵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该从何处说起。
“不管女君你信不信,那日你们走后不久,君侯便带了人过来,无论君侯如何逼迫晴方,晴方都没有将女君和磐引的下落说出来。”
想到之前,庄令涵又仔细看了看晴方的脸,“真是难为晴方了,他们,他们可有为难你?”
“当日,君侯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差一点,就要把这夕香院中所有的婢仆都处理了,还是崔孝冲将军及时劝止了他,晴方才能继续留在这里,等着女君你回来。”
处置?这也惯是陈定霁一向的作风。
不过他那时心急出发,来不及处罚他们,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当日一心只想抓准时机逃走,实在没有顾上旁的。可是到头来我白跑一趟,还在那齐宫众人面前,暴露了周人的身份。”
“可是何如?”
晴方离她很近,室内的光线灰暗,她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实在巧合,总觉得晴方这张颇具英气的脸,眉眼鼻唇有着她熟悉之感,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庄令涵揉了揉发紧的眉间,便将从长安出逃再到今日回归的种种都一一托出,讲到自己与陈定霁在那密林木屋中事时,她又忍不住红了双耳。
“看来,君侯是铁心要让女君去那国公府上住了。”晴方垂下了头,“君侯既然承诺了女君,自然会保得女君的,那日四姑娘和马媪之事,必不会再发生。”
“但愿如此。”庄令涵不能将前世的陷害之事说出,便也只能顺着晴方的话,她伸手取下了发间插着的银簪,青丝垂落,自己忽又想起另一件事:“这段时间,太子妃李氏可好?”
晴方正为她铺了被衾,想了一想,便道:“奴婢偶尔会过去看看,没有君侯的命令,李氏不能见任何一个外人。奴婢虽然见不到李氏本人,可奴婢小心向李氏身边新来的婢女打听过,说是李氏除了进食较少之外,每日在房内女红画画,也还算舒坦。”
庄令涵钻进了被子,枕在松软的棉枕上,看着晴方为她熄了烛火:“待我睡醒了起来,先去为李氏亲手做些邺城的点心送去,然后你再陪我,去中书令衙署上,等君侯吧。”
晴方似乎笑了笑,应诺退下。
这一觉,庄令涵睡得不算踏实,想起夏谦的处境,想起马上要再去那宋国公府,她心中惴惴,实在难安。
洗漱穿衣来到夕香院的小厨房,才发现晴方已为她备好了制作龙须酥的食材,她不需要费太多工夫,便能做出像那晚一样,充满了邺城家乡风味的吃食。
不得不说,晴方是个妙人。
送完龙须酥,庄令涵便接了晴方重新为她准备的丝帕,端端正正地覆了口鼻,只露出那双秋水一般的凤眼,带着晴方行至铭柔阁门口,上了早已备下的马车。
她等不及了,她想早点见到夏谦,早点结束这一身的荒唐事。
马车一路由长安东北角的铭柔阁行至东门的中书令府衙,虽然路途并不远,可满腹心事,她却依旧觉得度日如年。
初冬的午后,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都似乎氤氲着一层干燥的孤寒,庄令涵扬起车窗的侧帘,看着来来往往面露愁容的行人,莫名又想起了过去在邺城的每个冬季。
一年之计虽在于春,可漫长的冬日之下人困体乏,总也免不了怠惰。她时常醉心于读医书,在屋内炕上一坐便是一整天。
而每当她聚精会神钻研医书之上的各种奇难杂症时,妹妹桃桃却总能在那不大的庭院内,用着各式各样新奇的把式逗得几个婢女开怀大笑。
桃桃说了,冬日人本就容易困乏,加上穿着繁重,若是再久居屋内不外出活动,自然会更加精神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