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怎么会后悔呢?
他从来不会为了谁改变,即使是她,他也只是为了哄她逗她自学成才了几句软话而已。
他俯身亲了亲她饱满的红唇,大掌扶住她的腰肢,听着耳边那锅汤食里咕咚咕咚冒着的热气,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我是不想带你回去,这里难得清净,就我们两人待一待也挺好。只是我一日不在,那斛律太后便会趁机作乱,只留伯舒一人在哪里,我始终是不太放心。”
她在他怀里别过脸,并不理会他。
“那封休书,我一直贴身保管,就是怕有人真的知晓了你的身份会对你我都不利。但那日病来如山倒,我确实失了分寸,休书什么时候丢的,我实在是不知道。”
果然,他只担心她的身份暴露了会对他不利。庄令涵轻哼一声,依旧没有看他:“反正那休书上又没有你的名字,丢不丢,都不会影响你的面子。”
陈定霁握着她腰的手动了动,他却没有说话。
“枝枝,其实那封休书,真的不是我逼着夏谦写的。”良久,她才听到他复又开了口,“我是想要你离开夏谦,可即使是写休书,我也不会真的让夏谦,用这样的理由。”
“我与萧毅有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是你也知晓的吗?”她已经懒得辩驳,反正之前用萧毅气过他,她便干脆将这“不洁”的罪名落实罢了,“这么写,也没什么不对的。”
“枝枝,你一个弱女子,遇到萧毅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做派,即使失身,也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入了她的耳。
她本能地颤了一下,以为他终于肯为自己着想了,可是刚一转过脸,忽然又想到,也许正是因为他从来都视女人为天然的弱者,他才会将她与萧毅的关系,自动自觉地想象成她与他的关系吧。
她庄令涵到底高看他了。
可是陈定霁却以为她是为了他的话而心有触动,抿唇笑了笑,去寻了她的手,握住:“萧毅仗势欺人,我回去之后,再找个由头把他杀了吧。”
她觉得有些讽刺,“仗势欺人”这四个字,竟然有一天,会从他陈定霁的口中说出来。
但想到夏谦和李季婉的处境,她还不能如此轻率,便反手轻轻握了握他的,道:“妾答应君侯,跟君侯回去。只是君侯,也答应妾一件事,不要杀我其他周人,好不好?”
罢了,反正已经被他强占了一次,眼下的处境,还是先借他的手,保住她想保住的人的性命吧。
只要夏谦还好好地活着,她便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委屈了。
陈定霁的吻落在了她的手指上,“你只要安心做我的女人,其余旁的,不用再多考虑。”
说完,便将她打横抱起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俯身捉住她颤动的樱唇,不顾火上煮着的锅快要糊了,将她再次带进了木屋内。
***
斛律云绰从小长在草原,鲜卑人生性豪放热烈,并没有多少汉人口中所谓男女大防的禁忌,但与一个陌生男子距离如此之近,她还是第一次。
感受到他手指的热络,她情不自禁地低头看去,似是发现了她的不安,林知也自觉失态,便松了手,轻咳一声:“敢问斛律姑娘,那庄氏,现在如何了?”
斛律云绰用手背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小脸,又稍稍朝后退了一点,才道:“庄氏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差点被其他那些坏人抓了,不过好在她和我一样跑了出来。我……也是为了寻她,才出来的。”
“她独自跑了?”林知眉头深锁,嘴唇紧闭,像是又陷入了沉思。
见他这样,斛律云绰不由得出言安慰:“不过她一走,宋……陈公便追了她出去,料想,陈公喜欢庄氏,应该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吧?”
这下,林知的眉头皱得却更紧了,“陈公,陈公又是谁?”
“大齐的中书令,宋……宋国公,”斛律云绰努力地分辨着陈定霁的那几个拗口的称谓,“他的大名应该是叫陈定霁,但是大家都称他为‘君侯’,实在是太乱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嗯,”庄令鸿点了点头,齐相陈定霁年少有为,鼎鼎大名,他当然对他如雷贯耳,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和姐姐令涵扯上关系,“堂堂大齐中书令,我等小民,自然是知晓的。照你这么说,那庄氏似乎与宋国公,关系也非比寻常了?”
“不瞒你说,我姑母,也就是你们称的太后,就是想把我嫁给那宋国公。”斛律云绰低着嗓子,“那个宋国公眼里只有庄氏,庄氏却似乎碍于我的面子,并不想与宋国公纠缠……这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许他们也能敞开心扉,到时候姑母见了他们,大概,不会再想着把我嫁给宋国公了吧……”
庄令鸿却根本没有把斛律云绰后面的话听进去,如今的他,满脑子都是疑惑:姐姐怎么了?为何会与齐相纠缠?姐夫呢,如今是生是死?他知不知道姐姐眼下的处境?
“林知,”见他眼神飘忽,斛律云绰忍不住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上臂,“你都没见过庄氏,又为何会对她的事情这么关心呢?”
听到女孩的疑问,庄令鸿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本来,我只是欣赏庄氏的医德和人品,如今听了姑娘讲来,我自然是可怜她身为女子却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虽然并未亲眼见过她,可她在我心中,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奇女子。”
“令涵姐姐人见人爱,我也喜欢呢。”斛律云绰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番,自得地笑了,“这次你若帮我出城,他日有机会,你到长安去找我,我会还你一个人情,让你亲眼见见你倾慕许久的令涵姐姐。”
“你不是逃婚吗?”庄令鸿却适时抓住了要害,“你再回长安,岂不是白费了这番功夫?”
“唔……”斛律云绰咬了咬嘴唇,“等过了这段日子,也许那猴和令涵姐姐就成亲了呢?到时候,姑母就不会再逼着我嫁人了吧。”
听到“成亲”二字,庄令鸿更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姐姐,询问她这一趟长安之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未来又打算怎么办。
“那你想好了,要如何混出城了吗?”他捏了捏拳头,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既然你是太后的侄女,你不见了,各个城门一定会加紧戒严,你的穿着打扮如此显眼,想要混出去,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说话间,斛律云绰却已经摘下了耳环,递给了他:“这副耳环是你们汉人的款式,也不算多么珍贵,麻烦你拿去当了,再给我换一身普通的汉人男子衣服,到时候,我扮作你得了疫病死去的弟弟,你把我背出去,应该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