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才知道,在身体的不断愉悦面前,即使心中有不满和不愿,也会化成细细密密的流水,像清泉一般,或急或缓地流淌。
所以,他和她的无数次欢。好,结果总是湿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斛律太后用过的床单上——要么,是有人竟然敢在太后的床榻上放肆偷欢,过后还不销毁证据;要么,是她们弄错,这是某个嬷嬷用了的,混在了太后的卧具里;最后,或者是最不可能的情况。
年轻守寡的斛律太后,也和从珠一样,会和别的男人偷情。
一旁宫女们的欢声笑语还在耳畔萦绕,庄令涵胡乱地揉搓着木桶中已经被完全浸湿的床单,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又揉了片刻,她觉得那痕迹被清洗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一番。
首先,无论是宫女还是嬷嬷,要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在她的床榻上放肆偷欢,在这本就不算规模多么宏大的一个太守府里,基本不太可能。目标太大,也没有必要做这冒险之事。
其次,她认出了这件床单,是前日蒋嬷嬷亲手绣的,如此新的绣品,绝不可能立刻就被赏给嬷嬷们——何况宫里的几个嬷嬷,年岁都在四十五往上了,即使有心有力,也不太会留下这么肆意的痕迹。
最后,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斛律太后有情人,或是男宠,或是面。首,以斛律太后区区二十四五的如花年岁,要她为了比她大了十几岁的齐宣帝守这后半生几十年的寡,又实在是残忍而不公平的。
男人们可以为了所谓开枝散叶、或者简单贪色,一把年纪还在做那身压海棠的老梨树;而女人要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不说,这丈夫一旦撒手人寰,她们多半就只能克己复礼,终身与“欲望”二字绝缘。
哪怕是身为一国之母的斛律太后,也不想因为□□而受人非议吧,因此,这也绝对会是宫中讳莫如深的秘辛。
若不是她心细又有人妇经验,怕是很难被其他宫女发现。
可是她知晓了又如何?用此事威胁斛律太后吗?还是拿这个投名状,让陈定霁用来换夏谦的自由?
庄令涵心乱如麻。
***
床单之事尚无头绪,此行的所有人马,却也在那日的下午,开始着手动身前往绥州之事了。
绥州距离延州有近四百里的路程,路途遥远,路上须得行大约五六日。
第二日,大队出发。斛律太后乘辇,陈定霁和其他随护骑马,嬷嬷们和几个高级太监也有坐了车,只有她们做宫女的和低级的太监们,是靠走路一路随行。
也不是第一次靠双腿赶路,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辛苦了一些。
庄令涵也终于得见了斛律太后的全貌。
只见那窈窕妇人身披一身雪狐纹貂皮玉兰斗篷,斗篷之下,露出半截湖绿色的蜀锦茱萸纹裙边和镶了东珠的妆花鞋头,头上紫金凤冠款款正正,配着元宝髻两侧斜插的九展凤翅金步摇,一国太后的金尊玉贵,展露无遗。
无风无浪地行了大半日,斛律太后也乏了,让大队人马原地休整。
庄令涵得了休息,本来正与町儿说笑,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唤,转身,才得知田嬷嬷传话,是斛律太后召她过去。
她与町儿对视一眼,理了理身上沾了灰尘的衣衫,快步跟着田嬷嬷,一路走了快要一里地,才终于到了斛律太后的銮驾前。
待他走近了,却发现陈定霁和崔孝冲也陪侍在侧,两人见她过来,均没有动作。她抬头看了崔孝冲一眼,而崔孝冲神色不明,则更是加重了她的紧张。
努力回忆着上一世自己与萧毅成婚时向周帝周后所行的大礼,她依样照做,之后也只能伏地不起,等待斛律太后的指令。
“庄氏,抬起头来。”斛律太后的声音是温柔而有力的。
庄令涵缓缓抬首,承着斛律太后那带着欣赏和一丝玩味的审视;她也大胆地回看她,只见她脸上略施粉黛,长眉入鬓,朱唇如樱,眼角半寸处有一颗赤红的泪痣,更是为这芙蓉美人面添了几分难解的愁苦和几分风情。
怪不得斛律太后可以在入宫一年后便扶摇直上做了贵妃,得了齐宣帝专宠,试问这样的美人,谁又能抗拒?
想到昨日她那惊人的发现,想到当日在铭柔阁的那餐结局凄惨的晚宴、陈定霁最后处罚萧毅时,曾提到过的流言蜚语,庄令涵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难道,斛律太后养在深宫中与她巫山云雨的男子,真的是陈定霁?
若果当真如此,她如果贸然将斛律太后的秘密告知陈定霁,那可就真是羊入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