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浔坐在陪护椅上,垂眸看着床上沉睡着的人出神。
男人安静平躺在床上,双臂交叠放在身前,鬓角花白,脸颊凹陷苍白,不规则分布着承载着岁月痕迹的暗褐色斑痕。
林蔓华和赵青桉去外地亲戚家参加婚礼了,他一个人在家心脏病发晕倒,屋内的报警系统传到了物业,然后几经周折后找到了赵清浔。
她神色有些低沉,身后的人走进来,示意她到走廊说话。
纪淮澈在窗边站定,低声复述:“医生说叔叔的心脏是老毛病,这次本来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家里没人耽误了时间。检查结果晚点会出来,初步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赵清浔默然点头,他单手抱住她抚了抚她的背,低头吻了下她发顶:“肯定没事的,别太担心了。”
她低着头半天未语,走廊另一头由远及近传来匆匆的脚步和招呼声:“清浔!你爸爸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下意识做出反应,一个收起手臂,一个站直转回身,礼貌道:“叔叔,婶婶。”
待对方走近,她继续说:“我爸现在睡着了,最终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
田蓉退休前是高中教导主任,平常行事就风风火火心直口快,紧紧握住赵清浔的手真情实感道:“哎呀可吓死人了,你林阿姨才走两天就出这种事,平常也是多亏她照顾得细心……你爸这是老毛病了,这次又跟你的工作上了股火,这人到老啊,真是离不开人了……”
赵清浔脸色微暗,没有说话。
赵京颂暗暗使眼色示意身旁人噤声,同时岔开话题,望向面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这位是?”
赵清浔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淡声介绍:“我男朋友,纪淮澈。”
纪淮澈跟两位长辈打了招呼,见对方的眼神无声在自己身上打量,借口出去买水,给几人留下了空间。
他的身影刚在转弯处消失,田蓉紧接着问:“你跟小陆什么时候分开的?上次不是还一起过来吃饭的吗?”
赵清浔淡淡答:“分开很久了。”
她若有所思道:“这个小纪长得是很精神,就是黑了点儿。他做什么职业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听口音不像是江州人?”
“他是特警,不是本地人。”
“警察啊,那可忙——”
一旁赵京颂摆手打断道:“哎呀,你好了,田主任,咱们俩是来探病的,家务事改日再聊。”
田蓉在他的催促下先走进病房,他在门前拍了拍侄女的背,压低声音道:“你婶婶更年期,你别往心里去。”
赵清浔扯了下唇,没有作声。
他又说:“一会儿你姑姑和大伯他们也要过来,我先进去看看你爸。”
她点头:“好。”
赵清浔靠着窗沿安静站着,走廊上人来人往,半晌,一个年轻护士快步走过来,边看着手里的一摞报告单边抬头问:“你是四十六床赵京唐的家属吗?”
她站直往前走了一步:“对,我是。”
对方招了下手,往回走:“报告出来了,你跟我来一下。”
……
纪淮澈拎着几瓶水在楼下站了半天才重新上楼。
赵京唐住的是单人病房,走廊上没有人,病房的门虚掩着,会客厅里两个人正在压着声音聊天:“……还是小陆好,上次我家老太太住院他忙里忙外帮忙给找的医生,还跟护士都打了招呼。”
“是啊,肯定是家里有个医生更好啊,大事小情的都方便。特警那么累,还有生命危险,唉,搞不懂清浔是怎么想的。”
纪淮澈推门的动作蓦然顿住。
房间里的人继续说:“我们家邻居就是警察,孩子周岁了,我就从来没见他抱过孩子,全都是他老婆一个人在带,辛苦死了。”
“这就是亲妈不在了,人生大事也没人管她,她爸的话她也不听,我刚才问了几句她还挂脸了,唉。”
“是啊,咱们还不都是为了她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孩子这么固执啊,迟早有她后悔那一天。”
“……”
纪淮澈沉默退回走廊,把水放在窗台上,默着脸色不语。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中年女声:“来了怎么不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