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揉着她的细嫩手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作为检察官,你尽全力帮助了不在你职责范围里的受害人。作为成年人,你宽容对待了对你有过背叛念头的孩子。”
“不管是职业身份还是你的个人身份,你都做得很好,无可指责。”
她无声低着头,漆黑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仿佛受困的蝶翼忽然松动。他抱住她,低头吻她耳侧,轻声安慰:“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太难受了。”
她伏在他肩上模糊嗯了一声。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想哭,也不用强忍着。”
赵清浔靠在他怀里怔然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少会哭,因为她很早就懂得,已经发生的事情,哭也无法挽回。
如果眼泪有用的话,那她父母就不会离婚,她母亲也不会病重,他们就不会一前一后地离开她,留她一个人压抑又孤单地继续她的人生。
她轻轻皱起眉,克制忍住鼻腔里的酸涩:“我只是有点难受。”
“我看见她的时候会想起高中时的自己。”
纪淮澈心脏徐徐绞紧,用力抱紧了她。
“我也曾经有过一段接近崩溃的时间,那时候我幻想着有个人能像英雄一样横空出现,帮助我,拯救我。但是现实不是童话,什么也没有。”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又静又丧,“现实就是现实,我没有英雄,我在别人的人生里也做不成那个英雄。”
沉默了很久,她继续怔然低声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是很平凡,只不过选择了不平凡的路,有些时候就会错觉自己无所不能。”
纪淮澈抚着她的后颈,许久,静声开腔:“检察官的身份,应该是你的灯火,而不是你的枷锁。”
“它应该是引导和保护你在黑暗里前行,而不是让你前行时因为它的重量而自责不堪。”
“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如果你这样一直自己压着自己,你会最先崩溃。到那时候你想守护的公正和你想守护的那些人,怎么办?”
他放开怀里的人,两只手握着她的手腕,示意她抬头看自己,低声道:“在你的路上,或许我能帮助你做的有限,但是我永远在你身后。如果你觉得疲惫、孤单、辛苦、难以坚持的时候,就回头,让我背你走一小段路。”
“可以吗?”
赵清浔垂眸望着面前脸色郑重又认真的人,眼眶深处缓缓涌起热意。
从她确定这个梦想的那一天起,她已经独自在路上走了很久。她有过彷徨迷茫,也有过痛苦挣扎,最危急的一次她与死神擦肩而过,结束后躲起来心悸哭了很久,可是当她恢复平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机里连一个可以报平安的人都没有。
少女时她曾幻想过未来会有一个人,懂得也接纳她所有的灵魂。
可是后来身边越是走得亲近的人,就越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劝她放弃。他们说希望她轻松快乐,却没有人能说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他们说希望她不要那么辛苦危险,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用行动挡在她身前。
她的幻想不停退步,渐渐地她不再希望任何人能够理解自己,也不再奢望过有人可以给她依靠。
她开始逐渐成熟与清醒,每个人都是像拼图一样带着千奇百怪独特缺口的个体,而她那块上的缺口格外的深,她想要遇见完全匹配自己的另一块,几率十分渺茫。
可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好像遇到了,虽然她现在也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面前人安抚握了握她的手臂,接着说:“休息一下吧,后面的交给我们。”
赵清浔暗暗深吸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情绪,抿着唇瓣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