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裁怔愣住,杯中水溢了出来,流到桌面上,一滴一滴沿着桌角落下。
梁灼上前扶住他仍旧提着水壶的手。
林风裁终于回过神,放下水壶。
梁灼唰唰抽出几张餐巾纸给他擦手。
林风裁望着他因专注而低垂的眉眼,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节哀顺变。”
梁灼抬起头,窗外,雪在簌簌落着,屋内,壁炉里的火在静静燃烧,两人视线交汇,只一眼,彼此便都懂了。
梁灼嘴角勾着抹淡笑,道了声“嗯。”
隔日晚上,梁灼果然回来的很晚。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刚过,等走到内院,已经又过了将近一刻钟。
晚上的风比白天要烈一点,带着雪粒的风刮在人脸上,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齐齐运作。
来接他的管家十分贴心,想着为梁灼撑把伞挡一挡,却被梁灼拒绝了。
实际上,这风雪虽冷硬,却比家里那僵而无波的古怪与死气要令人感到舒畅,他情愿挨着。
两人踩着嘎吱作响的雪一路到了院门口,一盏昏黄的小灯挂在门廊上,为从外面回来的人指引方向。
推开虚掩着的门,主屋的灯还亮着,拉着窗帘的窗户上隐约映出一个人的上半身,听到门口的动静,映在窗户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
梁灼知道林风裁在等他。他紧走两步,想起管家还在身后,便停住步子,回过身对管家道:“水叔,你快去休息吧。”
水叔点点头,走了。
梁灼进了屋子,看到林风裁靠在窗边的一张安乐椅上,旁边的桌上放着几本书。
室内的光线并不强烈,但是比起外面的黑天黑地,显得混沌而温馨。
林风裁见他进来,本要起身,梁灼却走去他面前,蹲身在他膝前。
梁灼的肩头布着一层薄雪,林风裁为他拂去雪的时候,恰好目睹了他眉间的疲惫,但是梁灼对着他笑得很柔和,脸上原有的锐利被疲惫和这个笑容完全抹掉了。
林风裁自然心疼他,道:“这几天你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忙家里的事,任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需不需要我帮忙?”
身下就是地毯,梁灼干脆伸直一条腿,坐在林风裁的椅子旁,一手搭在林风裁的膝头,道:“家里的事十分繁琐,老头子的要求又很多,你去掺和这趟浑水干嘛?”
林风裁犹豫着,他是真心想为梁灼分担的。
梁灼盯了他一会儿:“林老师,你在葬礼的时候来就好。”
葬礼?
林风裁愣了一下,先发问道:“你爷爷他已经?”
梁灼笑了一下,“老家伙不想死,明明剩最后一口气了,还拖着呢,一定要看着家里人把自己发丧的东西都准备好,一样都不能落下,样样都要拿到他跟前去过目,稍有不满意的,就拽着你的衣服,瞪着眼睛,死活都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