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几个时辰后便是储君大典。外头天寒地冻的,牢狱又湿冷。您有什么话让秦大人去一趟,现今身子不比从前……”
殿下。
自他登基后快一年没听见这个称呼了,殷臻眉心微皱,睁开眼。
睁眼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不对。
昨日入睡前还是春季,满皇宫牡丹盛放,空气中满溢出花香。此刻却像是腊月,身上盖了厚被褥,穿得还是冬衣。
洒金的床帐在眼前晃动。
黄茂掀了床帐忧心道:“殿下,可是穿戴不妥?”
外头黝黑,约莫刚入夜不久。殷臻坐起身,混沌的脑子下意识道:“宗行雍人呢?”
黄茂一面给他穿衣一面道:“在豸狱呢。”
见殷臻脸色苍白又了然:“殿下莫不是做噩梦了?豸狱固若金汤,又有秦大人派了重兵把守,想来就算摄政王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逃了。”
殷臻一惊,猛然看向黄茂:“什么时辰了?”
黄茂道:“殿下莫惊,将将过了子时。”
六年前。
“孤……”刚说一个字殷臻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太阳穴“突突”地跳。
昨夜没睡好。
至于为什么没睡好,三日前晋帝告病,他召集朝中心腹商议宗行雍杀还是不杀。
直到此时,无人知道他手中已有宗行雍意图造反的确凿证据。
他临到最终站在豸狱前,才下了决心。
既然是六年前——
殷臻略显僵硬地将视线挪到肚子上。
绸衣下有几不可见的柔软弧度,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头晕了一阵。
“轿辇候着了,要劳殿下走一段路。”从均在殿外低声,“殿下此刻便可动身。”
“黄茂。”殷臻坐起身,勉强冷静下来,“你替孤撑把伞。”
黄茂拂身:“奴才该做的。”
外面还飘着雪,地面湿漉漉。踩上去只有“沙沙”的声响。
这条长长宫道六年前也走过。
这年冬天极漫长,暖和两日又倒春寒,狂风吹得脸生疼。
是他一个人回来还是宗行雍也回来了。
殷臻揣着袖子,心里乱糟糟。
黄茂尽力用伞盖将他完全遮住。
寂寥宫道上铺了一层薄雪,两侧檐角高翘,幽长如鬼影。
殷臻走着走着忽然一停,喊道:“黄茂。”
黄茂“哎”了声:“殿下有什么要说?”
殷臻抿了抿唇。
他如今壳子里换了个六年后的自己,当年骤然得知有孕气得发疯,再回来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
他从摄政王府得到的东西远比宗行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多,他确实骗了宗行雍,借薛照离身份大行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