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清瘦的青年被围在中央,手中只拿了一块鱼干。他显然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不知道到底该喂给哪一只,苦恼地犹豫半天,蹲下来,给每一只咬一口。
到嘴的食物岂有被夺走的道理,每一只猫主子咬住了就不肯松口。偏他一个人非常公平,铁面无私,从每一只猫口生生夺回来半截鱼干,在每一只猫懵逼的眼神中一路猫口拔食,坚守原则喂到最后一只。
摄政王那时候就想,这人有点意思。
宗行雍本想跨过佛门净地,问他是哪家的公子。那念头只在心中晃过一瞬,他觉得好笑,脚步一转,走了去往虞氏女屋子的路。
人的预感很奇怪。
中计时摄政王模模糊糊地想。
如果必须让本王选一个,本王希望是他。
“睡一觉。”宗行雍伸手,盖住他滚烫眼皮。向他保证,“睁眼时本王在。”
殷臻能挺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无法理解句子的确切意思。
他实在太累,闭眼晕了过去。
做了梦。
梦到在大金寺见到宗行雍前的事。
美色确实有强大无比的助力,但当他并不具有保护自己的权势时,那会成为负担和累赘。
薛照离那张脸,足以引起达官贵人兴致。
他先遇到了一个很恶心的人。
能让太子用“恶心”来形容的,其实程度不止。
宫中野猫众多,都不亲人,见到人就会挠一爪子。大金寺的猫不同,他去后厨要了一只小鱼干,想等摄政王和虞氏女谈完,再找他。
不巧,遇见了当时的大理寺官员,虞氏的大公子。
此人好男色,府中多脔-禁,有施虐癖好。他当时并不知道,听得陪同对方的人低头哈腰称呼一句“虞大人”,也跟着叫了一声。
吸引对方注意的,是声音。
那人打量他的视线很奇怪,狎昵而饱含淫-欲。开口问他要不要跟他,以后金银珠宝供着,一生不愁吃穿。
殷臻记得自己客气拒绝了。
他被捏住了下巴,对方淫邪目光扫过他的脸:“你这样的……没个靠山,只有被玩死的命。”
后来他死了,死于车裂,殷臻亲自下的旨。
殷臻梦到很多事。
他梦到讨来的纸笔,梦到忍饥挨饿换来的书卷,梦到明亮的学堂,梦到学堂中一双碧绿深瞳的氏族公子,闲来无事脚边放了只叫声嘹亮的蛐蛐。
梦到在摄政王府那一年,梦到王府中那棵柿子树,结出硕大的果,沉沉坠在枝头;梦到呱呱落地的绿眼睛,梦到他甜软的包子脸,梦到他偷偷摸摸爬上榻打滚被抓包后狡黠神情。
梦到大红灼灼婚服。
大梦十年。
殷臻断断续续睡,断断续续醒,他喝了水,吃了粥和汤,吞下不那么苦的药。又陷入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大片光亮照射在眼皮上。
殷臻睁开眼,骤然有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
他缓缓坐起来,环顾一周,瞧见熟悉的摆设定下心,这才揉着额角沙哑:“孤睡了多久?”
从均红着眼:“三天三夜。”
“孤好多了。”殷臻一顿,安慰道。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要问什么,又想起一旦宗行雍回来,击败西凉只是时间问题——摄政王的身体素质堪称恐怖,掉到只剩一滴血都能在一觉之后恢复清醒。
从均知道他要问什么:“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