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离开了房间。
地下室里只有少年信宿和一具尸体。
死了吗……?
他死掉了吗?
某种黑暗冰冷的液体逐渐淹没了他的感官,信宿甚至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人难以喘息,那浓郁的绝望几乎没顶——
信宿湿润朦胧的视线里,那个警察的胸膛似乎还有极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
小信宿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咳嗽了两声,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狼狈地跪行到了那个警察面前,浑身剧烈发抖,又恐惧又惊喜,他用两只手紧紧按住他不断冒血的伤口。
……但信宿很快就发现,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用处,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渗落下来,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这个警察还是会在他面前缓慢地死去。
小信宿跪在地上,两只滑腻稚嫩的手努力按在警察的伤口上,不让更多的血液流出来,牙齿咬着苍白的嘴唇,声音颤抖变调:“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坠落下来,湿润滚烫,然而手心下,警察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
信宿情绪不可自抑,嗓子里“呜”了一声,那几乎是小动物在濒死时才会发出的极致悲鸣——
那警察的眼睫轻微动了动,回光返照似的微微睁开了眼睛。
涣散的瞳孔里映出年幼男孩的脸庞,眼泪盈满了他的整个眼眶,满溢的滚落下来,嘴里不停喃喃地“不要死”。
他跪在自己面前,受伤的小鹿一样绝望呜咽着哀求。
“求求你……不要死……”
眼前的画面跟父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逐渐重合,铺天盖地的骇人血色,信宿整个人几乎完全崩溃,可嗓子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
“……别哭了,我不怪你。”
警察脑海中无比清明,鲜血从他的唇边不断溢出来,声音已经低微到听不见了,他还是相信了眼前的少年,轻声问:“小朋友,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
信宿在一阵呛咳后,哽咽着泣不成声回答道:“是谢枫,他杀了我的爸爸妈妈,把我关在这里。”
警察慢慢地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信宿吸了吸鼻子,鼻音朦胧地小声回答:“……信宿。”
“信宿啊。”年轻警察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信宿,你要听好接下来我说的话。”
“在霜降这样的环境下,日复一日面对那样的人,你的性格一定会随着环境改变,你将不可避免被那些人影响,甚至被他们同质成一类人。”
“……但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天。”
那警察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又奇怪的坚定清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字对信宿道:“不要忘记你对一个陌生人的善意,不要忘记你也因为你的善良而哭泣过。”
“善良是你最无坚不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