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缓缓攥紧了手掌。
“还?有,六年夏天,罗府获罪被流放岭南,贵妃本来?在宫里静心养胎,之所以受惊早产,是二殿下让人送的信。”
程之怀绷着声音,艰难道:“六年冬天,罗长史和罗夫人在岭南染上热病,不治而?死……其中,也有二殿下的手笔。”
罗少知听见脑海中有一根细弦被猛地绷断,她怔怔地望着程之怀,唇瓣动了动,嗫嚅着问:“你说?的,是真是假?”
“若非已经确认,我又怎会说?出口。这?些日子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背后真相告诉你,眼?瞧着你就要成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之怀痛苦地拧眉,“但我每每闭上眼?,眼?前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昔年长史和夫人待我的种种。”
罗少知眼?眶渐红,她用?力忍耐着,指甲在掌心掐出深陷的红痕,抖声道:“好,我知道了。”
程之怀不放心,走过?来?想要安慰她,罗少知躲开他的动作,垂眸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一事?我还?有疑虑。”
“什么疑虑。”
罗少知眼?底暗红,“皇上是否知道二殿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程之怀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罗少知冷然着,忽地笑?了。
眼?皮子底下,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之怀见她脸色异常,失声道:“少知,在京里有些话不可问、不可说?,说?了便是大逆不道。你好不容易才从岭南回来?,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说?了什么,罗少知听不进去,她好似被拽回了身处岭南第一年的寒冬。
漫天的大雪让天地银白,那是岭南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当地百姓将其称作祥瑞。罗少知在没足的雪地里跑遍了僻城每一家医馆,跪在门外求大夫上门看看她的爹娘,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
“那一家子都是从京城来?的罪人”“离他们远点?,免得染了晦气”……一个?“罪”字悬勒着罗氏的脖子,将他们活活吊死。
爹娘死前呕了满床的血,飞飞吓得大哭,罗少知拿了一件粗布衣裳将她从头到尾地盖着,遮住她的视线,自己跪在床边一遍遍擦拭爹娘的尸首。
那时候的长史和夫人已经瘦到皮包骨,隔着沾水的湿布,他们的身体像是一根根被冷雪泡过?的干柴,罗少知每擦一下都得提着力气,以防自己被冻得没有知觉、不小心弄散了他们……
她曾觉得,人生最难的时候不过?如此,挨过?这?一难便可见天明?,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师兄,你帮静安王府做事?,可曾了解静安王此人如何?”
“静安王虽是个?可怜人,但他手上的性?命也不少,不过?有一点?,”程之怀道,“他从未戕害过?无辜之人。”
罗少知听出他语气中的压抑,眼?中悲凉更甚,不由喃喃:“想要活下去,就一定得双手沾血……”
你不害人,旁人却?来?害你,只要那所谓的九五至尊存在一天,人欲总是无穷无尽。
罗少知闭上眼?,竭力克制自己。
她问:“师兄,二殿下的身世,你可曾透露给静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