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你暗示过我好几次了,”沈潜道,“但我会找到证据的。”
柏非瑾微抿唇,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床边护栏:“我今天仔细看了计划书,跟之前猜的一样,是尹梓章的风格。用最少的人、做最真实的意外。”
“所以当年的知情者,真的只有货车司机、助理、律师和尹梓章本人?”沈潜也知道柏非瑾之前查律师,结果律师被人灭口的事儿。
“助理负责提供柏钧时的行程安排,司机负责制造事故,律师负责尽快低调结案……”柏非瑾复盘道,“当年直接参与行动的确只有这三个人,而现在无一人生还。”
“我今天上午去了那个司机家里,”沈潜抬手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他妻子在他死后带独女出国,剩下一个今年八十三还有老年痴呆的老父亲在敬老院里,他弟弟偶尔去看望一下。”
柏非瑾并不意外,司机大概至死都没想到尹梓章会要自己的命。原本想着假借疲劳驾驶和病驾理由,再加上自己主动投案自首,顶多在狱里呆几年转身就是一大笔横财,却没料到尹梓章哪里会留下他这个知情人。
只是尹梓章很懂做事留一线的原则,虽然他最终要了司机的命,但在此之前钱也给到了位,而且处理司机的时候分毫不漏,让家属当真以为是个意外,悲痛之余却也无心深挖。
“他家属很大概率对计划并不知情,”柏非瑾道,“当初那笔钱给的很巧妙,是在服刑期间指挥司机自己打新股赚的,要查的话根本无从查起。”
打新股收益很高,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靠运气。尹梓章有的是门路可以拿到一手情报,靠他在背后指点,司机可谓是十打八中,赚的盆满钵满还没人能质疑。
“所以计划里你名下银行卡支出的那笔钱最后是到了谁手上?”沈潜也看过计划书,但他记忆里收款方不是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助理。”柏非瑾淡淡道,“收款方应该是个‘挑子’,专门负责从客户那儿收转账兑成现金再交给真正的收款人。”
助理在事故当场就死了,约莫是只负责提供柏钧时行程,而根本不知道尹梓章具体要做什么,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只有当他是现金交易的时候,事后回收赃款才会非常容易,因为尹梓章根本没计划让他活着离开现场。
“那律师……”
“我当年就查过,尹梓章跟律师的交易应该并不是钱,律师当时得罪了一个大人物,是尹梓章帮他摆平的。”
沈潜这下真是服了,尹梓章真的跟尹忠不是一个水平的,他在十余年前布的局,直到今天还可以令他们一筹莫展。
“……我去找那个‘挑子’。”沈潜咬着牙道。
柏非瑾对此有些欲言又止,沈潜见了也反应过来:“不过尹梓章敢这么把他留在记录里,说明他认为这个证据至少不会对他有害?”
“更可能有利。”柏非瑾老实道,“我反倒不希望这个人被找出来。”
现在的物证对他已经够不利了,如果再出现新增的人证……柏非瑾简直看到了审判书在向她招手。
沈潜很少有这种时候,明明对方都已经大方到把每一步犯罪过程摆在你面前了,你却想不出任何可以破局的办法。
“等等,”沈潜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直接’参与计划的是这三个人?”
柏非瑾笑笑:“对。”
“所以还有‘间接’参与的。”沈潜知道柏非瑾这是发现突破点了。
“尹梓章在的时候我不敢动他身边人,之后尹忠接任,这些人或被清理、或退隐四散,我被尹忠纠缠也没顾得上追查……”柏非瑾道,“但现在可以了。”
“可按照尹梓章的为人,他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实情吗?”沈潜有些怀疑。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实情,而他们又曾经是尹梓章、骆岑和我身边最接近的人,”柏非瑾轻轻一勾唇,“所以才有可能问出什么来。”
“他们不知道尹梓章的计划,所以不会有意替他隐瞒……”沈潜回过味儿来,“分开审,说不定能从言语中找到与计划不符的漏洞。”
“对。”这也是柏非瑾之前拜托魏征安排他与杨局接洽的原因。
“值得一试。”沈潜心里清楚这很难,但更清楚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放过任何可能。
“依据‘黑匣子’名单,还有至少七个人没有对应到真实身份,有一个是尹梓章身边的人,还有一个是骆岑身边的人,我都让敬辰去查了。”柏非瑾继续道。
早些年的户籍制度还没有这么完善,“黑匣子”中有的名字在警方系统中查找不到对应真人并不奇怪,更何况这七人都是已经不在“狼群”,生死不明、难以追查。柏非瑾有些在意这两个曾在他们身边待过的人,所以特意点出来让骆敬辰想办法。
“名字给我,我也去查。”沈潜前手接过柏非瑾写的纸条,后手就翻脸道,“你们谈了一整个上午?”
柏非瑾还在想事情,随口应道:“嗯。”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伤病患?下午还有审讯呢!”沈潜凶巴巴地叉腰,“不行不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睡觉!”
柏非瑾思绪被他打断,闻言有些无奈:“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我现在不困。”
“那就闭目养神!”沈潜不由分说地将爱人摁着躺下,左手握住对方右手,右手捂住了柏非瑾眼睛,“你现在要多休息,明天杨局一来你更没时间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