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直搭在落下玻璃的车窗上。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声鸣笛,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但今天看到了蹲在墙角的姑娘,是他能记得并且认清的脸,那感觉不大一样。
从前遇到这种场面,他只当举手之劳解救一次偶遇的流浪小动物。他会毫无负担地去做。
但若是发现那只被别人欺辱的猫,是自己见过且喂养过的,那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淡淡地说到:“你能救她一次,你能救她一辈子吗?还是说,这世道的游戏规则,你能改变的了?”
林助愣了愣,他差点忘了,先生虽能对不认识的人绅士与温柔,但那只是他对于世界的一种接纳方式,他若没有自己的判断,没有狠厉和当机立断,是不可能优于那几个欧洲人的。他不应该就凭借他对于那个女孩的一些补偿就揣测他的心思,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谦卑点头道:“是。”
随着林助转过头去,车流也开始移动起来。
光影缓慢倒退之际,先生余光看到袁霞那些推搡的人群觉得她不会反抗,已经甩袖子离开了。
她擦了把脸,去检查身旁的小狗有没有事,小狗一脸激动地扭着屁股,想要帮她舔脸上的伤口。
她摆摆手,像是宽慰那小狗。路边经过一对男女,她顾不得再查看自己的伤口,连忙站起来,挡在那个男人面前。
车窗摇上之际,他听到她极力地跟她挡下来的那个男人推荐:“先生,您买花吗?”
那句话随着风挤进即将关上的隔音的窗户,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
“好花配好姑娘……”
脆生生根本不像是刚刚挨过打的样子。
佟闻漓跟往常一样的时间点回到庄园,但一进门,就遇到了奈婶。
奈婶礼貌地说先生在书房等她。
找她?佟闻漓有些惊讶,看奈婶的样子,先生应该一早就嘱咐等她了。
她放下自己的东西,被奈婶带着经过光洁大理石面的地面,绕着圆形楼梯拾级而上走了许久。
最后奈婶停在一间墨绿色门口,而后欠身退下:“阿漓小姐,这就是先生的书房,他在里面。”
佟闻漓点点头,奈婶就走了。
她站在那门前,抬头看到暗色的红胡桃木板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悬浮在那如水一般柔软的月光下。
这里的一切都很奢贵,但又那么让人陌生,让她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窄楼里斑驳的月光。
她忽然发现原来站在不同的窗前看到的月光是不一样的。
于是她戴起自己的连衣帽,遮了遮脸上的伤,敲了敲门,但门只是虚掩,传来一声“进”后,佟闻漓就进来了。
先生的书房没想象中的大,但一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柜,上面摆放了形形色色的书,他就坐在书架下的桌子旁,复古的仿烛火灯下,他手握钢笔,身形秉直,穿着得体。
他说:“坐。”
佟闻漓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那实木椅子笨重,她一坐上去,就感觉整个人被镶嵌在桌子底下。
四周环境里只剩下他沙沙的写字声。
佟闻漓朝他看去,书面上是一排整齐的书写的外国文字,像是在写一份批注。
他应该在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