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诡异的是,他们各说各的,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交流。
佟闻漓望着框子里还剩下许多的玫瑰,叹了口气。
“卖槟榔吧。”阮烟开口。
“好卖吗?”她看向阮烟。
“跟烟一样好卖。”阮烟挑挑眉,深吸一口手里的烟,“总比花好卖。”
“花卖的不好,有可能是我的越南语说的不好。”佟闻漓这样说到。
她能看懂越南语的文字,甚至都能写的很熟练,在课业上甚至还能名列前茅,可偏偏,她的发音,总是怪怪的。
“傻。”阮阮下了判断,越南语说的字正腔圆:“花会枯萎,会死亡,比起要战胜枯萎和死亡去渴望得到的美丽,沉沦和上瘾当然才是源源不断的生意。”
佟闻漓转头过去:“烟烟,你说的这个话,太难了,我听不懂。”
“别装。”阮烟伸手轻轻戳了戳佟闻漓太阳穴,“你个准大学生你跟我在这儿装。”
佟闻漓笑起来,两个酒窝荡漾开来。
阮烟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清冷疏离的那种孤僻感会褪下去,而后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又会浮现。
她瘦小,跟豆芽杆一根似的,揣个大篮子,穿梭在人群里,倒是让人误会她是不是才十五六岁。
可在她们的故事里,她们刚度过十八岁。
高中毕业的学历在她们中间,足够。
但阿漓值得去更上游的地方,去更好的地方。
“卖槟榔吧。”阮烟重复了一句,在黑夜的幽幽寸光里找到佟闻漓的眼,“不是说要去上大学,可得努力攒钱呀。”
佟闻漓对上阮烟那双深邃的眼,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我一早就去集市进货。”
“行,我先预定一斤,要青槟榔。”
“青的?”
阮烟伸了个懒腰,像是要走,“年轻人流行吃青的。”
“烟烟,我听说槟榔吃多了不好,你别吃了吧。”佟闻漓拦住她。
“那你不如劝我戒烟好了。”她笑得狐媚,敲了敲她的头,“快带着你的傻狗回去吧。”
说完,就消失在光影下。
佟闻漓蹲下来,摸了摸一脸委屈的来福,“她骗你的啦,嘴硬心软,她爱你,来福。”
而后站起来,再看了一眼竹篮里的玫瑰,捞起篮子,背上身。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佟闻漓就出门了。
集市便宜质量又好的槟郎要靠抢,尽管她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去了,但能挑到的好的的确不多。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匆匆忙忙地回来,撞上了正要出门的佟谷洲。
他今天明显是收拾过了,穿上最体面的整套的中山服,衣襟上的盘扣扭到最上面一颗,头发尽数往上梳,颇有从前她在相片中看到的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临走前,佟谷洲往自己的口袋里塞着一个红包,佟闻漓掂量了那厚度。
不少。
她想问,佟谷洲却不由分说地带上了帽子,带着她往外走。
佟闻漓眼神略过那筐子槟榔,想起跟阮烟的承诺,折回来也带上。
天积寺早早地就挤满了人,人人不离手的扁担箩筐此刻都被放置在寺庙大门外,佟谷洲让佟闻漓站在寺庙大门的那棵歪脖子树下等他。
她往上抬头,看到寺庙门口供奉的盘香倒立旋转,那香熏的人眼花目眩。
她扭着脑袋试图从那些盘香中找到哪里是开始,哪里又是结局,但修罗古刹目龇尽裂,青面獠牙,神佛恶鬼,实在是混淆难分。
于是她只能垂下头来,背着那一筐的槟榔,看到眼前的佟谷洲费力地扒开人群,挤进前面扎推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周围四肢周全的人身强力壮,他靠着只有那一条能承重的腿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