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轩入狱后的第五天,二皇子俞翼监国下发了一道命令,命景王及有功将领返回京都。消息一经传开,所有人都议论起来,明面上没有谁说一句不好,在背后却纷纷猜测着这位未来储君的心思,皇上卧病静养已经有好几天了,还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难道那天的刺客真的得手了吗?还有皇上的病到底要不要紧?众人纷纷猜测着,却猜不出什么来。可是,二皇子俞翼召回景王之事,实在让有心人忧心。
偏生圣旨传到边境之时,景王竟然当众抗旨,说是边境尚不安宁,暂时无暇回京。景王还说就算要进京,也得有皇兄的旨意,景王的话里话外,分明透着对于俞翼的质疑和不满。景王的态度传旨的人看了个明白,当场就数落起景王来。不过他话没说到几句,就被士兵压了下去杖打四十大板,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这消息一传开,本来刚从战乱之中喘过气来的晋国又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又过三日,从京都中传出的流言开始席卷整个晋国。景王的母妃是先皇的成太妃,但成太妃其实是不洁之身。消息沸沸扬扬地传着,传到后面越发的难听,然后理所应当地摧生出一个疑虑。景王她,究竟是不是皇族血脉?凭着似是而非的事情是不可能重伤到景王的,俞翼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他自然有着后招。等晋国上上下下都半信半疑的时候,他再扔出早已经制造好的“铁证”,让所有人都确信此事是真。
果然,谣言以惊人的速度传播,而且愈演愈烈,俞翼在关键的时刻更是将这些铁证扔出,一时之间整个晋国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都在质疑着,不到一日,脏话乱话就已经开始满天飞,铺天盖地的质疑和唾弃向俞昕袭来。一时之间,俞昕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当然这样的结果,其中不乏有心人暗中鼓动的原因。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讨好未来储君。
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传到俞昕耳中的时候,俞昕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蹦跶的最厉害的这些人里有一个敢跑到她的面前来说三道四的吗?一个都没有。
俞昕面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岑正站在她的旁边,面上生着气。为那些谣言而生气。但俞昕好像并不放在心上,似乎从那天醒过来,俞昕就一直这样,神情淡淡,说不上是喜是忧,身上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这种冷漠就像是朱红高墙一般,将她与其他人分隔开来。
岑正有时候看着俞昕,总会觉得她陌生的紧,在俞昕的身上,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但这份改变,就像是这漫天的风雪一般,来的急促而迅猛,又似乎更加的凝练与厚重。
好半晌,俞昕都没说话,她反而伸出手将带雪的树丫脆生生折断,俞昕用手把玩着树枝,眉眼沉静。
平淡无奇的声音。“他们不是都想要本王反吗?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俞昕将树丫捏碎,将碎屑扔在地上,神情冷漠极了。
岑正听着俞昕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他还蠢蠢欲动。那个位置,能者居之。元帅战功赫赫,功劳无数,又凭什么不行?
只是,岑正犹豫半晌,到底说起另一件事。“元帅,李大人一家入狱了,名头是窝藏刺客怀有不轨之心。这件事情元帅打算怎么办?”
俞昕冷漠的眼微微动了动,她笑起来,声音却冷。“与本王有什么相干?如果每一个与本王有关系的男人本王都要去关心,那本王就不必活了。再说,若是连这点险境都逃不出来,他也没资格入本王的眼。”
岑正愕然,神情有些复杂。原来连他的事都已经打动不了她了吗?岑成沉默,没再多说什么。
俞昕一脚迈过碎屑,踏雪离开。
此时,风雪正急。
回到房间,俞昕靠在软榻上出神了好久。俞昕拍拍手,身边的影卫出现。她停顿了好久,才淡淡开口。
“你去告诉贺清流一句话。”
“如果李鹤轩死了,就让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俞昕又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就听到几位将军赶来的消息。俞昕眼神冷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晋国上上下下的流言没传到几天,就迎来了晋国上上下下拥护俞昕之人的剧烈反击,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不可开交。不过军营之中闹出的动静比任何地方都大,鉴于军中之人对于俞昕的敬重,甚至于还发生了两三件群殴事件,后来闹得太大还是由吕畅出面压制了局面。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俞翼再度派人传旨,让俞昕立刻回京。俞昕的身份受到怀疑,如果这个时候再明着拒绝,只会让人诟病。
一月二十日,俞昕启程回京。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人多么震动,让人震动害怕的是她还带上了五万长威军。而俞昕的旗号是清君侧,带兵进京的理由则是皇上静休养病,京都便谣言四起,分明是有人造谣生事祸乱晋国,此人不除,晋国不宁。
俞昕这样强势的举动,许多站在景王这边的人都精神一振,这样他们反驳起来理由和气势也更为充足。而有些有心人则听闻风声心中忧虑不止。当然那些造谣生事和鼓动谣言之人瞬间安静了不少。没听说吗?俞昕的大军从哪里经过,哪里的谣言不就平息了很多吗?
话说此事闹得如此之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俞昕的面前质问她。俞昕的清誉被毁了大半,这个时候这些人再跑到她的面前闹腾不是自个找死吗?于是,俞昕的耳根子倒是异常干净,没有一个人敢来她面前说三道四。
俞昕在边境十年战功赫赫,再加上刚刚战胜了乌国和明国的大军,她在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仅仅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是不足以撼动俞昕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的,甚至于将士们的愤慨之情意外的高。久经沙场的胜利之师再加上势如破竹的滔天气势,这五万强悍的长威军绝对是任何人的噩梦。只要俞昕不是明目张胆地造反,她刀枪所指,又有谁人可敌?
俞昕一路帅兵而来,倒也没遇到多少抵抗的城池,一些守城将领早就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拦着她。倒也有些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擒拿俞昕,直接被俞昕挑下马绑了起来。
虽然一路张扬,但是倒也没有真正与各地守城士兵交手,不过一般士兵都仰慕景王,根本不用打,直接就让俞昕的军队过去了。毕竟景王又没说要造反,他们也没有理由拦着。再说俞昕手里可是有帅印,这东西可以调动州县的兵力,他们当然也不敢跟俞昕对着来。
这些消息传到京都之中的时候,俞翼的脸色当即变得黑沉。他低估俞昕的影响力了,若是旁人,早就被所有人的唾沫给淹没了,偏生她还能拿这个作文章,说什么清君侧。俞昕想要针对的人虽然没有明说,难道他心里不知道俞昕是指的谁吗?
俞翼这些日子的脸色并不好看,连续下发好几条命令之后,就从早到晚在和各色大臣见面。
再说李鹤轩已经被关在大牢里面接近十日了,冰冷的床板、暗无天日的牢狱、整整十天下来,李鹤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衣裳长时间没有换洗出现异味,老鼠蟑螂是这座大牢的常客,时常窜来窜去发出吱呀的声响。
李鹤轩这几天一直在求见二皇子,却没有人理会他。他也只好在这个大牢中一日一日地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里却丝毫察觉不出。
李鹤轩有时会想,他会死在这里吗?就像无数个囚徒等着临死的日子一日日到来那样孤寂而绝望?李鹤轩不知道答案。但他不能死,不能这样憋屈的死。他堂堂正正可以为国事而死,却绝对不能死的这样不明不白,死的名誉尽毁。何况,他不能就这样去死,他还想要再见她一面。再见她一面。
李鹤轩的心口开始隐隐发痛,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牢房处有一户小窗,李鹤轩躺在木床之上遥望外面清冷的月亮。他嘴唇蠕动,细听之下才听的分明。
俞昕,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