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们两个还在纽约,郑臣去接她下班的时候碰见一正在美国东海岸混硕士文凭的哥们儿,晚饭聊了大半车的贴心话。
贴心到苏阑听着,都觉得那些话比从各自肺腑里掏出来的还恳切几分,她全程没有说话。
到后来回了家她就问,“这是你哪年的好兄弟?”
“狗屁好兄弟,没瞧出来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吗?”郑臣皱着眉把她齁儿重的公文包接过来,“如果不是他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话,我就怯勺了。”
她当时就说:“你们这群公子哥,偶尔能说句真话吗?哪怕只是一次呢?”
郑臣说:“真心这东西可假的很呐。”
“那什么才是真实的?”
“利益。”
“在这个地方,还能听见半生不熟的人围着你,说些半真半假的掏心窝子话,就说明你这人身上还有利可图,”郑臣笑了笑,“一旦你们家开始败落,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疑地离你而去,保不齐还要啐上一口。”
苏阑又问,“那你为什么总和我说真话?”
郑臣看了她好久,“是因为你太真了。”
这个总是清清楚楚地把喜欢和厌恶写在脸上的小姑娘,真到他都不敢把那一句我爱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他怕苏阑一听完,就会直截了当又义正言辞地警告他,那以后别见面了。
苏阑婚礼当天李之舟问他,“心里还是不那么痛快的吧?”
郑臣阖上了眼,“这辈子没能过上的好日子,我只当纽约那半年就是了。”
苏阑在长安街的平层里洗完澡,和邝怡确定好明天把臂游园的时间,自在舒服地躺在书房的软塌上,闲翻着一本《明史稿》。
读到景泰八年,她是照例跳过去不读的,对于朱祁镇这个糊涂鬼宰了史册传名功盖千秋的于少保这件事,她从识字起就接受无能。
她歪靠在一只鹅羽枕上,没看几页,眼皮已沉重得抬不起来。
书不受力地从她手中掉落,嗒地一声砸在了木地板上。
苏阑被这动静惊醒,卷开眼一瞧,书已经被沈筵捡了起来,他站在榻边,敲着书淡笑地看她。
她有些心虚的,“老看我干嘛呀?”
“心眼子不少啊阑阑。”沈筵坐到她身边说。
苏阑拉过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盘桓在手里慢慢儿地数着指头,“这不是老同学来了吗?我怕你不会让我出门。”
沈筵摸了下她的肚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能随便和人出去吗?”
只要她一不在家,沈筵的心就立马吊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出一点事情。
“我保证俩小时内回来,”苏阑坐起来,不停用头在他胸口胡乱蹭着,撒娇撒痴道:“你就依了我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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