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畅选的这个位置是薛得路千挑万选出来的,而他们到的时间也刚刚好,青石板本来被太阳晒得有些滚烫,但此时此刻因为西斜,坐上去并不烫人,只让人觉得温煦。
方玲玲跟着木畅他们来过很多次这个地方,从不怎么敢开口说话到拘谨的融入再到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方玲玲喜欢这群哥哥姐姐,她非常庆幸木畅带着她走出自己的世界进入她的世界,在木畅的世界里,她得以短暂的忘记自己,哪怕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是借用这样的方式,起码方玲玲已经觉得自己不痛苦。
方玲玲其实知道自己向木畅姐姐隐瞒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好起来这件事情不对,可是除了自欺欺人也欺骗他人之外,方玲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借用他人的快乐活一天是一天吧,这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吧?只要她把那个不正常的自己藏得够好,就像上一次骗过薛得路哥哥一样,那就可以一直伪装下去,这么想的时候,方玲玲还想,她不会一直纠缠着木畅姐姐不放。
等到她骗人的功夫再厉害一点,她就装模作样的去学着独立,这些借来的快乐,足够她支撑自己活下去很长很长时间,因为她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姐姐来救过她,她只要有姐姐来救过她就好,她不需要姐姐一直牺牲自己陪伴她,她很乖巧,她才不要去成为木畅姐姐的负累。
方玲玲是个太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自己拖垮对方,她是绝对会割断来搭救她绳子的那种人,可是木畅是哪一种人呢?
她是宁可自己的手被石块磨得鲜血淋漓,你伸手割破绳子的尖刃扎破她的手,只要你在一声救,她也要拉你上来的那个人。
“玲玲,你上次和我说,没有你害怕的老鼠,你只是因为难受,所以不太想说话,其实我知道你是在撒谎,这些天,我看得出来你在努力的让大家放心,你也做得很好,其实我不应该在旧事重提,因为你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在追根究底去问,其实会让你比现在这样子先尝试着忘记一些事情难受。”
很难得的,在木畅的身上,方玲玲第一次看到这个所向披靡的姐姐目露迷茫和自我怀疑,因为木畅的确担心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凭什么她觉得自己能够救起来方玲玲呢?她对方玲玲这种打着关心旗号的监视,是不是另一种强迫,在逼迫方玲玲接受自己自以为是的好意?
木畅并不确定,可是当她看到方玲玲因自己的示弱而开始变得担心的时候,有一道裂缝,木畅精准的捕捉到,自己可以通过方玲玲对她不忍的这条裂缝,把她从她自己的世界里面拉出来。
“可以告诉姐姐吗?你是不是有恐惧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
在心里恳求,木畅这样子想,求你让我拉你出来。
狠了心,木畅继续以退为进的讲述着自己的犹豫,在看似辗转反复的前进中,木畅一往无前的向着方玲玲伸出来的那双手奔去,千钧一发之际,木畅透过这条裂缝,拉住了方玲玲的手,然而木畅没有想到,撕开这条裂缝的时候,她先直面的恐惧,并非来自方玲玲,而是她自己的。
哑然张口好半天,方玲玲的恐惧堵在她的喉口难以启齿,软弱的眼泪因心中壁垒的坍塌而破防倾泻出来,方玲玲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将自己的恐惧说出口之前,她会问木畅这样一句:“木畅姐姐……你有过害怕的时候吗?”
太阳此时愈往下走了,在不远处的天边,泛起来一片滚烫的云海,与此同时,它还掀起来一段关于火烧云的记忆。
从那群用老鼠吓唬方玲玲的小孩手里边的那天傍晚,木畅第一次知道,火烧云之后,会是一个晴天。
方玲玲并不知道温柔对待自己的姐姐,在陈澈的面前,是另一幅嘴脸,然而陈澈太了解木畅,她永远也不会这样对他。
和木畅一起把方玲玲送回家后,陈澈本来以为自己会换来木畅劈头盖脸一顿骂,可是木畅并没有,她只是上上下下的检查他有没有在那场混战中受伤,看到他只是手擦破了皮之后,她就一言不发的带着他往他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陈澈多么了解木畅,他一点也没有因为木畅对他是否受伤所生出来的担忧而冲昏头脑,在木畅一言不发的举动中,陈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木畅。
忐忑的跟在木畅的身后,陈澈第一次在这个给过他最脆弱时候安全感的女孩身边感到真正的害怕,木畅的一言不发让他觉得恐惧,因为他很莫名有一种木畅在离他远去的感觉。
陈澈的感觉是对的,因为无论木畅对陈澈摆过多少冷脸说过多少拒绝,但是她更多的只是厌烦这种她不喜欢的讨好行为,出于某种职责,木畅哪怕觉得厌烦也还是会尽忠职守的伺候好他,和陈澈的相处,是木畅的工作,可是在那一天陈澈加入混战的时候,木畅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她的身边是危险的。
这份意识并非来自木畅有多么担心陈澈受到伤害,她更多的考量是,陈澈所受到的伤害是她巨大的失职,倘若陈澈在刚刚的混战中真的受伤了,她根本承担不起后果。
察觉到陈澈跟在她身后无所适从的害怕是太简单的事情,可是木畅根本无暇去顾及他的感受,这个小王子需要的只是一个玩伴,然而她所需要的是平静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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