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还想说什么,西楼已经转身消失在月门,只剩一院子的竹影摇曳,一切又回到无声。左卿呆愣的看着那处空荡良久,嘴里喃喃自语:“你觉得我是幸运的,可是除了苏衍,我什么都没了。”
在回去的路上,西楼还是没忍住折道去南湖看了看苏衍,此处也是一夜无眠。他却只敢躲在窗外,靠着树枝遮挡,并没有被发现。他几次都想冲进去同她相认,告诉她自己就是卫臻,是那个幼年时同她一起玩耍,一起嬉笑的卫臻哥哥,可是……苏衍已经不需要了。
西楼心中苦闷,悻悻然的离开了。
若水街沉浸在夜幕的灯火辉煌中,云来阁直到半夜还有客进出,大红灯笼高挂,二楼栏杆上的五彩绸带在迷离的夜色中飞扬,姑娘穿得花枝招展倚在门外摆弄风姿。
天字号雅间的窗户上,一个人影仰头喝了一杯一杯酒,喝完地上便是一声脆响,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徐娘拽着护卫去敲门,但里头的客人却死活不让人进去,这酒却喝了一瓶又一瓶,没有底的意思。徐娘守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把气全撒在护卫身上,“我说你是不是傻?你就说酒喝完了不就成了?他这样喝下去,我的好酒不得喝完!哎呦喂!我的酒瓶子,这可都是宝贝啊!都被他给摔了?这可都是钱你说他要是喝死怎么办?你赔还是我赔?我说你是不是傻!真不想骂你!我说你都被我骂过几回了这个月?他钱付了多少?”
身旁另一个老妇人连忙翻开账本,急忙回复:“也就一桌酒菜的钱。”
徐娘懊恼的连连跺脚,恨不得跺穿地板:“赔惨了赔惨了!不行我得让他付三倍价钱!”
护卫委屈的低下头,小声提议:“徐娘你别激动,这人来头不小,我们还是看形式决定吧。”
“什么来头?你管他什么鬼来头,摔坏我的东西不赔怎么行!快!把门打开!”
护卫只好乖乖去开门,正要探头进去,一个酒瓶砸过来,吓得他赶紧缩回头,全身打着颤求饶:“我,我不敢,要不徐娘你进去吧!”
“你这胆小如鼠没用的,起来!”撸起袖子正要进门,身后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话音才在耳旁落定,那人已经站在门前,“酒钱我已经双倍付清,至于打碎的酒瓶……这样吧,待日后我派人送来燕国进贡的羊脂玉酒壶补上,你看可好?”
徐娘见到是佛柃,当即安静了,笑着点头退下。
佛柃关上门,转身看向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他的西楼从不会喝酒,更不会为了别的女人喝酒。可是当她走进这间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管他是不是西楼,她已经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她过去坐在他身边,顺手从他手里抢过酒杯,仰头饮尽。
“还我!”西楼支撑着身子,朝她狂噪吼道。
“喝够了吗?”
“你都投奔他的怀抱了,还来管我干什么。”
佛柃倒满酒,又是一杯下肚,面不改色道:“你又何必抓着不可能的幻想,她不爱你,你连苏溟都比不了,苏溟起码还是她的师父。”
“别说了!”西楼推翻桌上的酒菜碗碟,乒乓乓乓的全摔在了地上,“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你滚!”
佛柃没在意他暴烈张狂的模样,极其冷静的又倒了杯酒,看着杯中的酒水荡漾,心头如针扎一般:“西楼,我不管你是不是他,我只问你,你后悔吗?”
西楼着酒壶的手停滞半空,眯着滚烫的眼皮看向她,“你说什么?”
“你后悔爱上苏衍吗?”
“呵!后悔不后悔有什么用处,我再也不可能得到她了,再也不可能了。”
“没想到你也会遭受如此重创,想当初你离开若水,我苦等半载,等回来的却只是一封绝情书,字数寥寥,却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剐着我的心。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你会突然选择与我了断情意。”
佛柃站起身,凑到他面前,对他说:“心痛吗?那就对了,曾经的我也像你这般痛苦,但又有谁来怜悯我?不过你是幸运的,起码还有我来陪你。”
西楼痛苦的低下了头,“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你想看我笑话便看吧。”言罢,仰头灌酒。
佛柃一把拍去酒壶,清冷的面容上顿显愤怒,“你还不明白吗?时至今日,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西楼看了她一眼,哼笑:“不是来看我笑话,那你来干什么?”
佛柃也觉得好笑,自己凭什么?不是朋友,也早已情断义绝,她又以什么身份过来?情已绝,曾求两相忘,如今却纠缠不清,痛苦的一直只有自己。
佛柃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支撑着腿缓缓起身,转身欲走,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住,身子趔趄便往后倒去,广袖飞扬,惊容失色,凉薄的唇突然拥上来,吻得热烈、痛苦。
她睁着眼冷冷盯着他,眼泪瞬间决堤。
西楼,你的冷漠都没让我流泪,但偏偏是你的温柔,彻彻底底伤害了我。
那一夜发生的事,他或许忘了,但她永远记得,当作最美好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