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恨自己是他们连生两个女儿之后得到的唯一一个宝贝儿子吗?会恨自己是我们弟弟吗,恨自己叫我们一声姐姐吗?”池瑜平静道。
齐珤刷得红了整张脸。
和他一样面红耳赤的还有一边的马惠娟。
只有憨憨傻傻的齐朗对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认知,跑过来摇着齐清的手,傻呵呵地笑:“妹妹,哥哥,你是妹妹,我是哥哥。”
他只是听池瑜和齐珤的意思,“姐姐”和“弟弟”是不好的,那么“哥哥”和“妹妹”想必就是好的了。
“……”齐清呆滞了几秒,看了马惠娟一眼,将齐朗拉着自己的手移开了,“如果哥哥的智力健全,想必也不会有我了,对吗?”
她是为了照顾齐朗而生的。
成为妹妹,并不是生来被哥哥保护的,而是来保护哥哥的。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得到了来自姐姐的爱和牺牲,得到了来自妹妹的照顾和金钱。
这些语句抛出,好像扔出了一颗音爆弹一样。
世界在一瞬间被振聋发聩的平静话语点燃,又无声无息地重归寂静,只有齐珤慌张道:“可我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愿意去作证。”
池瑜眼底闪过最后一丝情绪,像极了悲悯,又似乎是无奈和嘲讽,但瞬间就重归了平静:“你从没有明白自己真正错在哪里,就像你始终在看着另一个女孩去送死一样。”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导火线,将齐珤推向了血缘纽带的另一头。
这条永远也无法斩断的、与生俱来的纽带,在此刻终于像是被打了一个死结一样。
血脉无从选择,可谁都知道,她们回不去了。
池瑜冰冷的手紧握着齐清。
盛大的傩戏队伍已经快要接近神坛,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女儿扮做神女,正在神辇上与众人挥手致意。
几分钟后,这个女孩即将走上神坛,为神明献上舞蹈。
在此时此刻,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人,她获得了整个镇子,乃至四面八方所有村庄纷至沓来的敬仰和膜拜。
这也是池瑜曾得到过的东西。
这是她和齐玥曾相信的神明,曾祝福的人们,可神明转瞬便抛弃了她们,信徒反手就选择了摒弃她们。
与盛大、欢腾的人群相悖,池瑜昂首阔步,朝着镇子的边缘走去。
肃杀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那是信徒们来的方向,池瑜在风中淡淡道:“你明知道不久前,齐家村的神船上,有一名无辜赴死的少女,但你什么也没有说。”
齐清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池瑜,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又将自己的疑惑咽了回去,等着池瑜继续。
“你把该得到的好处都得到了,才想起赎罪,是不是也太晚了。”池瑜开玩笑般问,“是害怕往后余生的美梦被这唯一的污点困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