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一开始没有被冯遇春察觉,一方面是此时的信息传播太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冯遇春部已经散开打游击了。散开打游击是什么概念?若是传信方便一些还好说,传信不方便,就真是摸黑做事!
身处局部的人就只能看到局部,这是没法子的事。
而金敞之所以行动如此怪异,边境大局都不顾了,是因为在他心中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争皇位!
金敞是金察的侄子,而不是儿子,理论上皇位不干他的事。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金敞少小失怙,是金察养在身边长大的,不是亲子,胜似亲子!而金察戎马多年,每每也是金敞给他做先锋官。每有战事,披甲在前!
甚至后来金察自立为王后,本人几乎不再亲自领兵,四面征战、抢地盘、抢人口的大多是金敞。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金察称‘金天王’后,立自己的儿子这个做储君,那个做太尉时,他会那样不忿他也得了王位,将军衔也没有少他的,从金察的角度来说,对这个大侄子很可以了。
可人心哪有足的时候呢?
甚至,金察对金敞太过宽厚,这本身就很有问题!他既然不打算让侄子继承自己的位置,那就应该收拢其军权才对!偏偏金察对这个侄子十分偏爱,感情上也做不到卸磨杀驴,所以赵国军权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金敞手里。
金察这个一代目在的时候自然没有问题,可金察一旦不在,他的儿子们是没法压制金敞的!
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年头又多的是为了王位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人伦惨剧,大周羊氏是如此,汉赵刘氏是如此,蜀地李家是如此,就连之前来南朝讨封的慕容家也是如此!在统一东北之前,人家也是先‘安顿’了一番内部呢!
如今落到赵国金家,人家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所以金敞收到亲信传书,说金察发急病,并且病重,眼看着不好。都没有犹豫的,就立刻回去争王位去了!
“这可是大好机会!”理清楚事情首尾,立刻有人拍板。这里说的‘机会’,自然是北伐的机会。
许盈之所以为了北伐做各方面的准备,无非是想胜率高一些罢了。而如今,赵国即将陷入夺嫡之乱,正是内部混乱,无暇他顾啊!这中情况下,对方的弱势就是我方优势,由此提高的胜率可不比精心做各项准备之后提高的胜率低!
众人都议论起来。
等到他们议论过一遭,许盈这才道:“这话有理,机会是很好,所谓‘相请不如偶遇’,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不过,我倒是不觉得此时北伐很好,‘北伐’可以等一等”
“大将军,天予弗受,反受其咎啊!”有人劝说许盈。他们不明白,平常明明是偏激进的许盈,今次怎么显得保守起来了。
许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等说,我的意思是,眼下赵国很乱,但并非是最乱的时候。若要北伐,得先等赵国更乱一些才是。”
金敞其人掌握着赵国兵马精锐,至于其他军中说的上话的人物,也更服他一些!这样的人物回去和金敞的亲生儿子争王位,看似会有一场乱,实则在可控范围之内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还是赵国这样因兵马而起家的政权,兵马在手,还有什么二话可说吗?
所以此时北伐,看起来能浑水摸鱼,实则要面对一个因外部压力迅速聚合起来的赵国。虽然也会有短暂的混乱期,可这个混乱期实在太短,不好加以利用——赵国与其说是一个政权,其实更像一个割据军阀组织。中央官员还算齐全,可到地方的组织上,就完全是少数民族羁糜那一套了。
这既是因为其不善于搞这中工作,也是因为地方上多的是大族结寨自保。不反对你,甚至愿意派子弟去你的朝廷做官,这可以!但要将地方权力让渡给你,这不行!
这样的存在,赵国打掉一个两个佷容易,但想要全部打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甚至不是武力的问题,事情之所以会如此,本质上就是土地上的汉人根本不服他们!世家大族为了保全自身,可以派子弟为其效力,可内心深处真的觉得对方能够统治自己,统治这片土地?
做梦!
人心这中东西,有的时候看起来不重要,兵强马壮、打败所有的敌人,这不就是乱世称王的法则吗?但有的时候人心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得到人心并不一定很难,但有的人、有的势力‘先天不足’,得不到人心就是得不到人心。
赵国金氏就是这中情况,暴虐的作风、胡人的身份,在如今的中原争雄之中,并不一定是缺点。真要说起来,这反而能让人害怕他们,从而服从他们,在他们强势的时候比小羊还要温顺但也就是这样了而已。
这样的赵国,有很多问题,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军事行动能格外迅速、灵活。甚至,只要军队内部还算稳定,国家发生内乱,也不会耽误军事行动。
当然,也不是说眼下赵国的夺嫡之乱不能利用了,正如许盈所说,要等赵国更乱一些再动手——说是要‘等’,当然不是真的要等,寄托于运气就太不符合许盈的作风了。事实上,他打算出手,让赵国乱起来。
北伐?那是没有的。但偷家,这个可以有。
“让冠军在边境线上集结人手,新军之中只要骑兵京口这边也以练军演习的名义,派出一万骑兵带上物资与他汇合最终,奇袭邺城!”许盈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过,最终所指赫然是赵国国都‘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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