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原来在丹阳只是个小豪强罢了,正是因为这些年对丹阳豪强的打压,上面的大豪强死的死、没落的没落,陶氏韬光养晦,小心行事,借着大豪强垮台的机会落好处,反而成长了起来,成为丹阳数一数二的豪强。
也因为这份谨慎,许盈推行的官屯对他们影响再大,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看着别人先‘以身试法’。
如今‘以身试法’的结果出来了,陶氏也该根据这结果决定接下来的作为了。面对丹阳一些跟随在自家身后的豪强,陶氏的当家人陶师沉沉点头:“为今之计,却是只能等的!等到大将军形势弱一些,再说其他。”
“形势比人强,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掌握了朝廷,天下人望亦是隆重!此时便是那等势族也不敢太过出头,更何况是我等——豪强的命在朝廷眼里可什么都不是!真要是强出头,谁人会保我等?哪怕有哪位贵人许诺了什么,到了紧要关头也是无用的。”
“盛极而衰,世上之事向来是‘水满则易,月盈则亏’,大将军虎踞龙盘,好大气魄,但也不能始终如此。想当年袁贼多大势头?连鸩杀天子之事都做出来了,之后身登九五,要号令天下结果如何?所以说,一动不如一静,且观后效就是。”
陶师没有说的是,如果许盈真有天命在身,形势不仅不会变差,还会越来越好,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不过真要是那样,现在没有动也是好事。
许盈并不知丹阳的某个豪强庄园里有人在盼着他不好,但他知道,背后想他完蛋的人肯定不少。哪怕是他还小的时候,只是许家一稚儿,也有利益相关者想他不好呢!随着他渐渐长大,牵连的人事越来越多,这种人只有越来越多的!
直到他在南边朝廷说一不二,对他不满的人到达了一个新的顶峰。
没人喜欢自己被人讨厌,但许盈是知道轻重的人,很清楚地知道那些都是对他无足轻重的人!而他的重中之重是治理好南方,开发南方,然后积聚人力物力准备北伐——北伐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而且会死很多人,换做是小时候的许盈,会下意识避免这个选择。
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这些年不知不觉中他其实也成长了很多。
他见过了乱世的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知道结束这样的战乱是一件怎样有意义的事。他决定去做这件事正如他少年时代就想过的,他来到这个世界,偏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重活第二次,总该是有理由的。
他该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他现在每天殚精竭虑做事,不过在摆脱了一开始对建邺的制衡,对各地有实力的人物的安抚控制之后,他现在做的都是‘实事’,所以累也不算什么,反而兴致勃勃,苦也是甜。
就在陶氏庄园里商议今后如何见机行事的时候,许盈却离开了京口,各地视察去了。他这次视察表面上是考察农事,同时根据各地情况搞一批水利工程,以促进农业,实际上也有借此机会,梳理水运的意思。
南方水运发达,而水运在古代社会对其他运输方式几乎是碾压的!如今南方对水运的利用也有,但没有成体系。简单来说,大家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打转,如此好比各省修火车轨道,而省与省之间并不相连。
之所以如此,和地方保护主义有关,占地之后设立闸道,私自收过路费,这种事汉时就有了!更别说大宗贸易的话牵扯更多,刻意阻挠些什么了。另外,也和各地庄园主对河网的‘改造’有关大家都要引水灌溉、舂米等,所以河道上大多架设了此时一种很大、会阻塞河道的水车。
许盈参照自己对《天工开物》等书的印象,画了简易的图纸,然后又令工匠集思广益,修改、试制出了新水车。这些水车没有之前水车的问题,只是建设成本高一些。不过这不是大问题,且不说这是一次支付,长久受益的事,就是原来的地主们,其实也不太喜欢原来的水车。
水车阻塞河道什么的,若不是也经营商业的地主,感触是不太深的。但因为阻塞河道,经常导致的涝患,这就让这些以土地为生的地主非常难受了。新的水车没有这个毛病,哪怕是造价贵,这些有余力的地主也愿意咬牙上啊!
许盈此行,一边替少府推销这种水车(这是新建少府的业务了,许盈没打算在这上面挣钱,只要不赔就好),一边跟同行的水利专家、商事专家商议如何重整河网、如何安排货物码头之类。
这个时候,许盈有意梳通河网,兴建码头、货舱,开发江东工商业(第一期肯定是先紧着江东这个人口密集区的,这里已经完成了初步开发,底子比南方其他地区要好很多)的事也传出去了,一时之间群情振奋。
人的名、树的影,许盈善于经营产业在过去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只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世家嗣子,不好说这些罢了。如今他身份更高一层,成为了辅政大将军,但这样的事反而能摆上台面了。
毕竟,经营好一家的产业,对于以文出名的世家子弟,是有些‘煞风景’了。但善于生财、搞产业,对于主政天下的人来说,却是一项值得称颂的素质!
许盈过去最多就是带着一些同圈子里的家族做点儿生意,让大家分润一二,如今身份不同了,却是要开发江东工商——只要想到这里面的好处,别的地方的尚可,江东士族们哪里还做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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