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安慌忙后退两步,打量起房间。
布置得既像新房,又似墓穴。
长桌不知是被什么动物撞过,歪七扭八地横在中央,左侧,紧挨着破败的窗户,梳妆台的铜镜蒙尘,梨花木柜上芙蓉花还残留了些许红漆,柜门掉了半扇,一排做工奸美的瓷器因摆在柜子里,免于毁坏。右侧摆着洗脸盆与圆桌,以及一个同样落了锁的楠木箱子,上头贴着一个长长的封条,上书:“金玉满堂、长命富贵、子孙昌盛、爵禄封侯”十六字吉语。魏子安先揭了封条,斩断铜锁,掀开箱子查看。
箱子内,满是落满灰尘的书籍与画卷。
魏子安展开一幅奸心装裱过画卷,只见里面绘制的是一副芭蕉仕女图,凄风冷雨,雨落芭蕉,画上有题诗,为: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诗边盖印章,三十年过去,依旧鲜红如新,上头印了四个大字,写的是为狸狌道人。
窗外忽而传来几声鸟啼,魏子安循声望去,窗外已经一片浓紫,大抵是惊扰出去的鸟儿想要归巢了。他卷起画卷,插在配刀的革带里,朝拔步床走去。
败了色的帷幔已残破不堪,随着靠近,隐约露出帘后的人影。
男人随手拾起一根木棍,挑起帷幔。
两具残破的枯骨正静静躺在床上。
他们生前所穿着的衣物,已被时光蚕食,与身下的锦绣被褥融为一体。所留下的,不过是一堆凌乱的白骨,几支金银首饰。
魏子安走近,脚步声惊扰了一只匍匐在此地蛛。它飞快地爬过惨白的肋骨,隐入黑暗。他屏息凝神,火把挥了挥,确认没有蛇蝎后,方才伸手去翻找两人的骨盆。一个宽大低矮,一个高且狭小,躺在此处的显然是一男一女。
男尸在内,女尸在外。
紧跟着,魏子安注意到那具男尸因腐烂完全,而显露出的头骨上,有一个银闪闪的物件。魏子安火把逼近,俯身去看——原来是一个已经生锈的铁钉。
……太阳要落了。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
翻到小山丘的另一侧,山脚开始有了人烟。魏子安见其中一家有个老人佝着背,出来倒恭桶,他将短刀背在身后,走上前。
“官府查案。”魏子安亮腰牌。“老人家,这上头的道观什么时候荒废的?原先的主人呢?”
“大约十多年前吧。”老人急忙放下恭桶,弯着腰说。“我记得这上头有住着一位道姑,自称狸狌道人。她给我们写过对联,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是被大虫吃了……”
“那废园的主人呢?您可知道是谁。”
“那个更久远,得三四十年前了……”老人思索片刻后,又说。“但我记得,三十多年前,这里曾借住过一位生员。他并无功名在身,平日也只是以诗画换钱。好像姓谭。”
“三十年前。”他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