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怀英起初不信,觉得魏子安定是查案入了迷,夜里又吃醉了酒,臆想了一番猫妖下咒的传闻。魏子安见状,拿出钱袋子里留下的字据。孔怀英接过来看了几遍,依旧是将信将疑。
于是,两人约好放衙后,魏子安随孔怀英回家,一同翻找旧卷宗。
孔怀英掸走档案上的灰尘,道:“话说,你这两天要不要找个仙婆去关仙?”
“我要是去找仙婆,对方问了我在人世间的行当,十有八九又要说我罪孽深重,该多积阴德了。”魏子安淡淡答。
“谁叫你说得那么玄乎,又是箱子里钻出美人头,又是房梁上的猫叫声。”孔怀英打趣道。“真跟撞见女鬼似的。”
两人正聊着,姜月娥推门进来。
她先同魏子安客气地打过招呼,继而对孔怀英说:“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什么好消息?”孔怀英搬来一张椅子,牵着她坐下。
姜月娥清了清嗓子,抬起下巴说:“我替你打听来了,关于那个猫妖的事。”接着便将自己与邓、赵二位夫人的谈话讲给孔怀英听。因李妙音的事牵扯到范公,对涉及她的部分,姜月娥便暂且按下不表,预备等到夜里,夫妻俩回了卧房,关了房门,再说给他听。
听完,孔怀英与魏子安对视一眼。
书房内霎时陷入沉寂。
“怎么了?”姜月娥不奸问。
“巧了,这桩案子你魏哥早你一步打听来了,”孔怀英笑着摸了下妻子后脑勺的乌发。“但他打听到这事儿的方式,可比你玄乎多了。”
“先不提这个。”魏子安别开脸,弯腰在书堆里翻找起来。“有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年?”
姜月娥摇头,道:“没,前去游春的夫人们都很年轻,她们也是听父母辈说起。”
“等等,”孔怀英忽道,“既然是一具无名尸,由官府出钱买棺材下葬,那书手在撰写卷宗的时候,应当有相应的记录。”说着,他也跨进书山中。
按照规矩,地方每办完一件案子,都要留底,以便像孔怀英这类的巡按使监察旧案。若真有这样一桩有关人命的悬案,县衙必定会分门别类后,随其它案牍送到他这里来。
一番挑挑拣拣后,孔怀英抽出一本发黄的书册,翻开。
“有了。”他欣喜地说。
第23章陈年旧案下
这份判牍的记录相当详细,从报案到结案,仵作的验尸记录、涉案的证人与证词、最后上报知府,知府又发牌票给县衙,最后县令下令结案,期间买棺材花了多少钱,埋尸的地点等,面面俱到。
证人证词大致为:
小人郭瓦,三月十八,于废园钓鱼,钓到一具浮尸……小人半月来受野猫叫春所累,不得安寝,三月十三寻到王武道,求问解脱之法……
仆王武道,平日以算卦为生,偶见郭瓦印堂发黑,头顶黑气环绕,遂于三月望日,为之卜得一卦,方知猫妖作祟……这妖物睚眦必报,凶悍猜忍如蝮蝎,可吸人魂魄,上通天庭,下通地府……
贫道王氏,少孤寡,独居于废园后的澄虚观……近两月,不曾见可疑之人。
小子李三钱,少家贫,又无谋生手艺,便居住废园。除上元日那晚有二三十人来此访古游湖外,再无其它外人……冤枉冤枉,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人抛尸!还望老爷明察。
验尸记录则写着:无名尸,身长七尺三寸,全身无伤痕。浸泡湖中两月有余,头面膨胀,皮肉腐烂,耳孔有血水,鼻孔无血水,嘴唇翻张,无血污。腹中无积水,两个肾囊和一个阳锋被用利器砍去。
孔怀英看完一遍,直起腰,将判牍递给魏子安。魏子安看了两遍,又转手递回给孔怀英。一旁的姜月娥耐不住好奇心,两手护着肚子钻进书山,凑到丈夫跟前,踮起脚主动讨要,孔怀英才将册子递到她手上。
“仵作验尸可有疑点?”孔怀英望向魏子安。
魏子安摇摇头。“和我们那具尸体的情况差不多。”
“难怪打我来的头一天,就听底下人嘟囔猫妖杀人,合着是有一桩悬案未决。”孔怀英道。“我预备先以双案并查的名义,递交知府,顺带问他讨点人来,万一遇上麻烦,我们也有充足的人手可以调用。”
“行,”魏子安道,“官府的事,您是内行,看着安排就行,我没什么意见。”
孔怀英摆摆手,苦笑着感慨:“三十年过去,旧案重查,困难重重啊!”
魏子安却没接话。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等一等,孔公,此事确有一处疑点。”
孔怀英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魏子安。
魏子安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翻开书册,指着其中一行说:“你看这里。耳孔有血水,鼻孔无血水,口舌也无血污。按理说,春日回暖,十日后,尸体就该肿胀发臭,鼻孔、耳孔内皆有血水流出。若是瘦弱者,半个月后也该有此种征象。但根据上头的证词,废园唯一来外人的时间为正月十五上元节,且这二十八名上元游园者皆在快班盘问后被排除。”
孔怀英心领神会,问道:“你觉得是仵作作假,还是那些证人撒谎?”
“仵作胆子再大,没有县太爷的指使,也不敢轻易篡改报告。同理,若是县太爷授意仵作隐瞒某些东西,仵作自然不敢违拗。”魏子安摸着下巴说。“但从县令将此事上报知府来看,不似有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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