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当然同从前不一样了。”她自嘲地说。“娉娉,你难道不是一样?从前的你,话很多,人也很活泼。再看看现在,哈,成日闷在院子里,不死不活的。”
李妙音看着她瘦到干瘪的双颊,一时没忍住,问她:“你的婚事,怎么样了?”
“你忘了?我早已许了人家,正等着过门呢。”商淑清淡淡地说。“其实过不过门都差不多。女人这一生只能许一次,父母指到谁,便是谁,哪管是秃子癞子还是病秧子,或是跟你一样,定了个老头子。”
李妙音对范启元并无太多怨言,便没吭声。
她垂眸,望见商淑清鸦青色褶裙的系带上,挂着一个绣着九尾猫妖的荷包。
商淑清则是转过头,望向聚在一处闲谈的几位小姐。
尚未出阁的少女们铆足了劲儿,争相装扮,葱绿的褂子,水红的衫子,白如羊脂玉的褶裙,上面还绣着玉兰与桃花。
入了蚕月,很快便会到落红满地的时节,这些花儿又能开几时?又会被谁摘去?
商淑清沉默地望了一会儿,突然又牵了牵李妙音的衣袖,仰起脸,轻轻地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当寡妇,是什么感觉?”
溺水一般,李妙音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几番挣扎后,只得哑然失笑。
她听不远处,风吹柳树,柳枝狂舞,绿的枝条、灰的雨云,全部交织在一起,大风吹着大浪一般,发出剧烈的呼啸。
幸而此时,赵家的少夫人走过来,招呼她们过去吃茶,算是勉强解了围。
两人重新扎入人堆。
商淑清坐到树荫下特意留出的坐席,与婆子耳语几句。李妙音则依照玉箫的安排,坐到了一位年轻妇人的身边。
随妇人同行的是一位年龄更小的女婢,讲起话来干脆利落,也是南方口音,但好像不会说苏州话。
她端着一碟赤豆蜜糕,兴冲冲递到妇人跟前,道:“夫人快尝尝,这个咱们在九江都没吃过。”
“见笑了,阿紫还很不懂事。”妇人笑着同周围人说。
提及九江府,李妙音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便是孔怀英的夫人。
过不久,众人吃过茶点,又一面聊天,一面玩了会儿马吊牌。打到半途,不知是谁提议说想去荡秋千,几位耐不住寂寞的深闺少女们便猛得跳起来,结伴去附近柳树下找绑好的秋千。
姜月娥因怀有身孕,便留在原处。李妙音见众人离去,方才同姜月娥自报家门。两人喝着快凉掉的茉莉茶,简单寒暄一番后,李妙音唤玉箫将准备好的礼物取来。一个四方的木匣,打开是一对八宝金镯。姜月娥吓了一大跳,连忙推辞:“上回范公子送给我官人的画作已经够珍贵了,怎好再收您的礼物。”
李妙音愣了一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遮掩道:“孔先生是先夫的师弟,自然也是我的师弟,您且当这份礼物是妯娌之间的关爱。改日我与贞固登门拜访孔先生,到那时,还有的叨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