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清和宫主殿,崔晏望着温连离去的背影,刚想起身告退,却听皇帝悠然开口:“太子,公主问你话,怎的不答?”
崔晏身形一滞,回头看去,木措娅恰巧朝他眯了眯眼,眼底是恶劣的笑意。他方才注意着温连和文淮之,根本没听到其他人说了什么。
半晌,顾问然小声在他身侧出言提醒:“木措娅问你怎么解决水匪的。”
崔晏定下心神,淡淡道,“通州水匪不过一群鼠蚁之辈,大宣兵强军齐,自然轻易取之。”
皇帝对他的答案甚是满意,笑着对他道:“兵强赖于将帅,这些年太子在幽州的锻炼,果然成效显著。”
话音落下,木措娅眼底的笑意陡然消失。
崔晏上哪锻炼,可不正是拿他们阿兰兹尔贡锻炼么!
她猛地执起酒杯,灌了自己一杯酒,冷淡道:“原是如此,不如以后也请太子殿下,为我阿兰将领指点传授几招?”
闻言,崔晏眉宇微蹙,他不想再和木措娅耗下去,可看她的架势,今日是势必要将自己留在这。
“指点传授倒谈不上,”他平静开口,“公主若情愿,不如把阿兰将士带来大宣,孤好仔细操练他们一番,只是孤在军中向来军法严苛,公主的部下怕是难免会受些小伤。”
木措娅指尖蜷紧,本来语言就生疏,此刻更是找不出话回怼他,只好举起酒杯,咬牙道:“那便不必了,本公主敬你一杯。”
崔晏点头,望着她喝尽,而后轻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孤近日服药,不得饮酒过度,浅酌一口便罢,改日再回敬公主。”
“你!”木措娅瞪得眼睛都圆了,明知崔晏是故意为之,却又挑不出他的错处,实在窝火!
崔晏丝毫不在意木措娅脸上腾然燃烧的怒火,他缓缓落座,对身旁顾问然用只二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低低道:“去追太傅,若遇文淮之纠缠他,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顾问然立刻搁下酒杯,应声下来,起身告退。
待他走后,崔晏心头疑窦难消,他记得,温连是看到那张任务纸之后,才突然惊慌离开的。
那张纸必定写了什么东西。
崔晏悄然自衣襟取出那张与温连一模一样的任务纸,垂眸望去,看清上面的字眼后霎时怔愣在原地。
两个关键角色的身份。
温连当时先看了文淮之,后看了他。所以,温连是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份。
他不是男主,这也意味着,文淮之……一定是那所谓的男主。
崔晏怔怔地看了半晌,随后胡乱地将那张纸塞回衣襟。
他握起酒杯,手腕微微发着抖,方才木措娅朝他发难,崔晏都未有过如此紧张的一刻。
温连发现了?
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温连才仓惶跑走,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不、不会的,温连刚刚说过的,不会对他不好,不会让
他伤心……
崔晏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紧扣在酒杯上,直至指尖泛红,力道之大甚至微微渗出血珠。
疼痛是最好的镇定剂,崔晏的理智逐渐随着指尖的痛楚回笼,他还是愿意相信温连不会轻易弃他而去,他们之间已经逾越过最后一道底线,还有什么好怕。
如果在这时候他一味逼迫温连,让温连感到恐慌想要逃跑,说不定那样才会真正将温连推出自己身边。
他愿意给温连一点冷静的时间接受自己,只要温连不离开他,什么都行,什么都好,他任何事都愿意做。
多年以来,他已经将一切都做得很好,不是么。
不需要担心,崔晏告诉自己。
清和宫外,殿介覆着月光,宫灯在晚风里摇晃,映照在文淮之眼底,仿佛晕着一潭清澈温润的水光。
“江大人,你从哪调查来这些?”文淮之低声问他,“其实如果你直接写信给我,我自会全部告诉你。”
温连:“……我告诉你,你别太惊讶。”
文淮之愣了愣,“好。”
文淮之是可以信任的,至少书里写过的男主是一个心地赤诚之人,虽有锋芒但仍然心怀天下,是真正的救世主。
温连不想瞒他,“我不是江施琅,真正的江施琅,早已经意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