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话题很多,总是聊着聊着端木爷爷一句话也聊不进去,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捧着手机下线上围棋。
此时穿了一身藏蓝色藏金边绣迎春花的奶奶,把手中绣的成了型的迎春花面前,问道。
“星河,奶奶绣的迎春花你喜不喜欢?”
“喜欢。”陆星河笑着点了点头,交握在膝上的十指不自觉地互相搓着。
“安心安心。”奶奶拍了拍陆星河的手,笑眯眯地安慰道:“小金子从小就皮实的很,随他爷爷。”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还是有些不安心。”陆星河叹了口气,不知道偷懒的端木金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陆星河从来没有觉得72小时会像现在这样难熬,几乎每一刻他都以后护士会推开门告诉他,端木金醒了。
但当他望向门口的时候,发现不是房门紧闭,就是进来的人不是他以为来报喜的护士。
原来等待这般难熬,感官好像都出了差错。总觉得时间走的好慢,一抬头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奶奶都懂。”端木奶奶拎起帕子,看着上面的迎春花,眉眼间都是慈祥。
她银色的发梳成了搭配旗袍的发髻,发髻上还带了与手上墨绿色玉石配套的头饰。
整个人坐阳光中,带着被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和温柔,这种处变不惊的风度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有的。
“我刚和爷爷结婚没多久,他就上了战场。第一次受伤昏迷的时候,我也是没日没夜的守着,担心他会舍我而去。等着后来,我发现了,端木家的男人身上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
端木奶奶说到这里,笑了,她看着陆星河,接着说道:“我说叫做勇莽,就是真到了鬼门关也敢闯个来回。爷爷受伤最重的那一次,在战地医院昏迷了近半个月,医生都劝我放弃了,可是爷爷愣是睁开了眼睛。”
“所以,星河你不要怕。小金子是端木金的男人,这不过是些小伤罢了。”
陆星河听得怔了一瞬,奶奶的话很简短,但其中的凶险确实真真正正存在的。
“我相信他。”陆星河在奶奶慈祥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一直都相信他。”
“哎呦,白瞎了。”奶奶一拍手,痛心疾首道。
“啊?”话题转的太快,陆星河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看着奶奶。
端木奶奶顺手摸了摸陆星河的头发,道:“星河啊,你这孩子真挺不错的。要不考虑考虑换个人喜欢吧,我家小金子,他不配啊。”
“……”陆星河眨巴眨巴眼睛,特别想知道此时此刻躺在icu中的端木金听到亲奶奶的这番话,会不会立刻睁开眼睛呢?
端木爷爷半生戎马,生死早就看淡了。此时他穿着无菌服坐在病床旁,双目盯着滴滴答答的仪器看。
这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就会发现端木爷爷的眼眸迷茫,目光发直,明显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端木爷爷才把收回了神游的思绪,目光复杂地看着闭着双眸睡得安稳的端木金。
半晌,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金子啊小金子,你给爷爷争点气啊,男朋友还没追到手,就先把自己折腾到医院去了。你可真行啊,爷爷和你说啊,人家陆教授可是在这里没日没夜的陪了你三天了,你赶紧的,差不多行了啊。”
老人家抬了抬手,虚空落在端木金的头上,做了个摸头的动作,才起身离开了病房。
端木爷爷刚出病房就被医生请到了办公室,端木爷爷看着欲言又止的医生,率先开口,“有什么话,医生但说无妨。”
医生面露难色,当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面,说让他昏迷不醒的孙子出icu病房,这话听上去确实不太地道,可是依病人目前的情况,再住在icu病房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是这样的。”医生吞了口口水,狠下心说道:“病人的生命体征稳定,已经不需要再住在icu了,对病人苏醒不是很有帮助。”
端木爷爷闻言垂眸不语,老人家一头银发精神熠熠,平时面上带笑的时候很是慈祥,但沉默下来时,年轻时积累下来的杀伐戾气全都跑了出来。
医生额上隐隐冒出些汗,对面坐着的老人实在想要多为孙子买几天的病房,他想院长也是会同意的。
这时,端木爷爷抬起头,沉声道:“确实,不该再占用医疗资源了。到时见后请安排人手转移到普通病房吧。”
医生脸上的呆怔太过明显,引起了端木爷爷的侧颜。
医生脸上一晒,咳了一声道谢,“谢谢家属的配合和理解。”
端木爷爷摆了摆手,站起身,道:“担不起一声谢,正常程序罢了。”
空闲了三天的豪华单间终于在晚上的时候,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陆星河将想要陪同的端木真劝回了家,端木真想了想向后将端木银留下来陪陆星河。
深夜,病房中只剩下了陆星河和挂着葡萄糖睡觉的端木金。端木银怕他们两个都熬不住,去买咖啡去了。
三天下来,端木金瘦了一圈,本就骨节分明的大手,都有些嶙峋了。陆星河双手轻轻拢着端木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很陌生。
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端木金充当的一直都是小暖炉的角色。天冷下来的时候,陆星河因为体寒手脚总是凉的,小暖炉就会自告奋勇地把冰凉的手脚捧在怀中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