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洛子意从太极殿回来,正殿里传来锵锵作响的声音。
洛子意望向窗轩上人来人往的倒影,摸着腰间玉佩,虽然二人同住瑶华宫,自选妃宴后,他早出晚归,已经数日不曾见过阮姝。
洛子意走到正殿前,问西奴:“娘娘还未歇下在忙活什么?”
西奴跪在地上回道:“娘娘听闻陛下为军饷的事发愁,从私库里寻了些值钱的物件出来,说要拿来替陛下解忧!”
洛子意脸色变了变,看不出喜怒,踱步挑了竹帘入了正殿,西奴见此,扯着鸭公嗓子通传了声。
正堂中,七八个三尺长的漆红彩绘的榆木箱子放置在地上,箱子盖敞开着,里面装满了金银首饰,玉石摆件,桌上的托盘中摆放着一块足金的长命锁。
宫中的赏赐都是皇家御用之物,再珍贵也不能拿出宫去变卖,这七八箱的东西,皆是阮夫人一早给阮姝备下的嫁妆。
洛子意绕过跪在地上的宫人,拿起金锁紧握在手中,转身推开槅扇门进去。
洛子意进屋的时候,瞧见阮姝正手忙脚乱地往柜子里藏着东西,忽地笑了声,“姝儿在藏什么东西?”
阮姝猛地回过身用背挡住柜门,眼神瞥向一旁,没底气地嘟囔:“没什么东西!”
洛子意哦了一声,起了兴致,“没什么东西,怎么站着不动?”
阮姝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如玉,替了她的位置,走到洛子意身前,笑问:“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洛子意愣了一瞬,今日忙完政事尚早,因为军饷一事,故而没有再去世安殿见孙云燕,方才早早回瑶华宫。
想到这几日对阮姝无意间的冷漠,让他生了几分负罪感,温柔道:“以后不会再晚归了。”
说着拉过阮姝的手,将金锁放在她的手心,“这个长命锁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要好好保管,军饷的事有丞相跟百官们想办法解决,不必动用你私库的东西。”
阮姝抬头看看洛子意,不解他先头为何说那么一句话,又低头看看手中的金锁,怔忪片刻,瘪嘴道:“听封嬷嬷说,用爹爹的法子凑够军饷至少要一个月,那些将士们的家人哪里等得了一个月,这些东西我用不上,拿来帮夫君跟爹爹解解急,我让如玉清算过,知道这点东西远远不够,不过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洛子意神色凝重起来,问她:“是封嬷嬷让你拿私库的东西帮丞相?”
阮姝断定他是在怀疑封嬷嬷不安好意,忙摇头低声说:“不关封嬷嬷的事,是我不想让将士们的至亲因为军饷,跟着过食不果腹的日子。”
洛子意遂收起疑心,自嘲道:“只有最没本事的男人才花妻子的嫁妆钱!”
阮姝见此心中舒畅,轻笑出声,仰头看向洛子意问:“夫君是在说自己没本事吗?”
“是在说我!”洛子意望着她靥笑如花的娇艳脸庞,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阮姝的鼻子,笑了笑,转而严肃地说:“你想动什么都行,长命锁不可以!”
阮姝握住金锁,笑道:“长命锁我留下,其他物件夫君尽管拿去,好坐实没本事的名声。”
洛子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点头应下。他舍不得让阮姝拿了自己私库给世家填补窟窿,但此刻他反而觉得此法可以另辟蹊径。
这两日来,朝中官员一味地争论不休,不是为了如何凑齐军饷,只为互相推诿罪责,国库空虚,阮良忠想要尽快凑齐军饷所需,那些个大臣开口增税,闭口加赋,没有一个可以用得上的办法,洛子意听得不厌其烦。
世家手中握着大渊的命脉,国库的银钱几乎在他们手里握着,竟无一人在此时站出来说捐赠银钱给国库,以解燃眉之急,洛子意恨不得当场指着鼻子骂。
好在,阮姝此时拿出银钱,虽然不多,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阮姝见洛子意扬起唇角,便知他又在谋划计策,她不厌他的狡诈多谋,反而觉得窃喜。转身走向妆奁,将长命锁放进盒子里,想起这是她百岁时母亲送她的,不知觉地痴痴看了许久。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她被洛子意揽在怀中,方回过神,听到他问:“既然舍不得,怎么愿意拿出来?”
阮姝将盒子盖上,她本想让阮良忠瞧见这样东西时能心生怜悯,拿出银钱来用于国库。
这事她只能放在肚子里,佯笑道:“我平日不戴它,觉得它最值钱才拿出来的!”
洛子意抵在阮姝肩上,蹭了蹭她的鬓发,切切地说:“长命锁护身,能保你长命百岁,以后不可以把它送给旁人!”
阮姝安静了片刻,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