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疼着贾敏,也疼着黛姐儿,去贾府那边的话,人多热闹,兴许黛姐儿也能高兴一些。
林如海将自己的想法与林钰和黛玉一说,又补道:“如今我兼着巡盐御史,已算是高官,皇上厚待,遂能平布青云。黛姐儿去了贾府,也没人能看轻了她。皆顾念着你们母亲的旧情,合该走这一遭。”
终究还是劝阻不住,约略有这劫数。
也难怪贾敏最后那几天老是说命数已定,只盼最后能留下一线生机。可最后这一线生机在哪里,还真说不准的。
暗叹了一口气,林钰看了黛玉一眼,只起来躬身行礼:“若是要上京,我想送上妹妹一程。”
林如海道:“送你妹妹上京之人已是有了的。黛姐儿先生贾雨村,也算是贾府的同姓。前几日京里起复旧员,我已为他写了帖子,荐他给黛姐儿二舅舅。若是上京,倒可一路同行。你若想送,倒也去得。我修书一封,带了给那边,你小住几日,陪陪黛姐儿便回。”
主意便这样定下来了,黛姐儿虽不舍,却也知道已成定局。
外祖母家她不曾去过,只从母亲那里听过不少,如今外祖母叫去,也只得去了。
以实而论,林如海公事繁忙,许真不能好好照料黛姐儿,他想着往昔贾母对贾敏的喜爱,当能好好照顾黛姐儿,因而有这一决定。
林如海问过了贾雨村,又遣人先给贾府送了一封信,过了六日,才备船送他们上了码头。
林钰带了张宝儿,黛玉带了丫鬟雪雁,便这样上了船。
江上风大,将黛玉身上披风给吹起来,两人站在船舷上,没一会儿便见不到岸上的林如海了。
刚刚进船舱里,黛玉便落了泪,林钰无从安慰,只递了帕子过去。
他给雪雁打了个眼色,叫雪雁上去伺候着,自己才出了船舱。
亲人逝世的悲痛他自然能理解,只是他已经是经受过比这更大打击的人,抗压能力强了不少,再有如何深刻的伤痛也能藏起来。
刚走到外面,便瞧见这河上船来船往,可过一阵便开始开阔起来。
大运河传说修自隋炀帝,洛阳看花一说何等奢靡?
到如今,这大运河四通八达,乃是大清的经络,流淌着的商人们的白银和野心……
林钰曾无数次从这河上过,却不曾有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亲切自然,像是这河里的水,便是他身体里流动的血。
林钰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了贾雨村的身边,便举目远眺,江上烟水茫茫,若不是过往商船居多,怕要让人想起十里秦淮来。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贾雨村似没察觉到林钰的到来,只低声吟诵了这样的一句。
林钰将这一句听在耳中,却转瞬感觉到了这贾雨村的——野心。
贾雨村先因贪酷罢黜,如今有了机会,怕是要借此腾飞了吧?
“先生好志向。”
“咦,哥儿怎么出来了?”贾雨村这才察觉到林钰已经站在了他身边,问了一句。
林钰道:“黛姐儿伤心,我看着不好受,出来透透。”
贾雨村只劝了几句,原也轮不到他说什么,说了几句便话锋一转,转而跟林钰打听起宁荣两府来。
这宁国府和荣国府是个什么情况,林钰知道一些,不过太笼统也不好说,便直言问贾雨村是不是想问那贾政。
毕竟林如海是给贾政写信举荐人的,贾雨村想要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当初邬思道与贾雨村同桌而食的时候,林钰与邬思道都不大喜欢贾雨村此人,可这样的虚伪人偏生最适合官场。林钰不得罪这样的人,只一一将自己所知说了,又说莫看贾政只是个工部员外郎,可贾家最厉害的乃是人脉,只要贾政肯举荐他,这事儿多半能存。
林钰是三言两语给贾政吃了颗定心丸,不一会儿外面日头大了,便都进去了。
大运河乃是人工开凿,行船不快,到了晚上也才出扬州府,只是要过界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话,接着就是吵闹一片。
这情况,透着几分熟悉。
林钰只道不好,便立刻喊道:“雪雁护好黛姐儿,张宝儿你去那边看着,我出去看看。”
贾雨村本备着睡了,听见这声音也出来了,站在船头上一看,前面江面上星火点点,停了几条船,竟然是将整个江面都给堵住了。
来往的船不少,林钰他们船周围还有不少的商船,而今都被堵在这里,一下便闹腾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江盗”,整个河上立刻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