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人在晋擎手上,也是范集揣摩出来,再旁敲侧击地引导太子往这方面想。
李璋只觉范集实乃妙人,许多想法竟和自己不谋而合,姿态也放得低,用起来十分顺心,于是愈发器重。
“那就有劳先生在外多多奔走了。”
范集道:“为殿下分忧,实属应当。”
李璋心气顺了,笑起来:“听闻先生的未婚妻,那个桑家八小姐仍未寻到,不若我再叫些人多找找。”
范集垂眸:“谢殿下好意,可俗语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桑小姐对我如此排斥,不惜自毁清誉也要逃开,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即便把人寻到,成了婚,将来怕也是对怨偶,日子毫无乐趣而言。”
“也是这个理。”李璋又笑笑,“那不如,我给先生保个媒如何。”
云阳郡主乃李璋堂姑,家底丰厚,宝成又对范集有意,若能促成这二人婚事,来个亲上加亲,对自己也有益处。
太子拜托皇后亲自登门,云阳推拒不得,客客气气把人迎进屋,却无多少好心情。
按辈分,皇后得唤云阳一声堂姐,且云阳和母亲又是莫逆之交,自然不能依仗着身份摆姿态,少不了,皇后还得放低姿态。
“这范集虽然出身寒门,但论学识见地,不比那些自诩学富五车的大家公子差,且这人写得一手好文章,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若非这几年动荡,朝廷不振,科考不兴,不然,头名三甲,必有此人。”
晋蕙这一通评价不可谓不高,说得云阳都有些动摇了,她之前也曾放过话,若范集真是个有出息的,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他和女儿的婚事。
可话是这么说,真正做起来,却难了。
毕竟,云阳实在瞧不出这人对自己女儿有多少情意,倒是女儿傻不愣登地,恨不能把这人夸到天上去。
自古痴男怨女,没一个有好结局,自己家这个,又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云阳真怕女儿下半辈子还不如自己,所嫁非人。
晋蕙待云阳有几分礼遇,也不急着要她一个回复,只道:“婚姻大事,自当谨慎,郡主若不放心,可以再多看看,范集为人如何,做事如何,真性情又如何,总要显露出来,毕竟装得了一时,却装不来长久。”
“正是呢,皇后说到我心里去了,那就再看看,我只这一个女儿,本就舍不得,迟些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无非多缴些税钱,无妨的。”
我朝律例,女子年满十八未嫁者,需额外缴纳一笔税银,且年年都得缴,直到嫁人为止,是以,穷苦人家的女儿,早早就被父母许人,不然这日子只会雪上加霜,愈发难过。
云阳郡主本就有食邑,又从夫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钱财方面从来不愁,她要的是女儿过得顺心如意,若遇不到良人,不嫁也罢。
有云阳瞒着,皇后走后,宝成才得知皇后来过,母女俩不可避免地又起争执,云阳被女儿的一根筋气得火气高涨:“你看看桑柔,再看看你自己,人家商户女,都懂得女子要高嫁,怎么偏就你,眼睛不往上看,非要屈就。你屈就也就算了,那么多王公子弟,文官武将,不够你挑的,非得惦记一个和别家定过亲的,你说你到底图他什么,我照着他的样子,给你再寻一个来好不好。”
宝成火气也不小:“母亲何必舍近求远,有个现成的,不就够了。我也没说他有多好,可母亲这般看不上他,还不就因为他的出身,他除了出身,又哪里比那些王公子弟,文官武将差了。”
孩子到了叛逆的年岁,就爱顶嘴,跟父母对着干,云阳头都要疼死了,甚至生出想要把这个不孝女塞回肚子里的念头,重新来过,一定要好好养,再不能养成这么个不知好赖的德性了。
宝成也委屈,回了屋,通宵达旦地给桑柔写信,将自己近日的所见所闻所感,有的没的全写上去。
这一封信到达桑柔手上的时候,李璋那一封也到了晋擎手上,夫妇俩正巧又就着一张桌子,桑柔有意避开,晋擎却把她拉回来,重新坐好,就像幼时和小伙伴交换秘密一样,互换了信件。
桑柔对李璋在信里写了什么,半点都不好奇,但晋擎似乎更无兴致,连拆开信件都懒得,将桑柔抱坐在自己怀里,让她拆信,再念给自己听。
不管李璋心里如何想的,他信里的态度还算诚恳,除了寻人一事,也有意解释为何请晋擎留守江东,无非出于信任和倚重,有晋擎镇守江东,威慑东南沿海一带,他也更为安心,总之,字里行间,外甥对舅父的敬意仍在,但也俨然有了储君该有的姿态。
桑柔不知晋擎怎么想的,但她只有三个字,白眼狼。
晋擎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李璋做了什么,都影响不到他。
但有些事,还是得解决,比如许家兄妹俩,本就在晋擎手里,叫他如何去寻。
倘若把许家兄妹交出去,兄妹俩对外一说,不就露馅。关押了这久,任由外头找翻了天,晋世子却没事人般,这心思得有多可怕,到时许家魏家齐齐找来讨说法,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相当棘手了。
那么,太子又知不知道,许家兄妹就在他这个舅父手上呢。
桑柔一时还真猜不准。
“世子觉得呢?”
但显然晋擎兴致缺缺,应一声都不愿,把信一折,丢到一边,又叫桑柔念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