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十分清楚,事情终归向着自己所不愿发生的方向而去了。
但张应却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就在她无法劝阻景平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天子失德,天下怨愤,在赵明闻的诘问下,景平帝也只能讷讷。宗室宗亲多半已经为张海月所诛灭,她昔日为自己铺的路,如今反倒成了赵明闻的助益,如今便只有卫王的庶子还能够接替这样的大位。
齐友真被延请了回来,只是这次,她不再是以罪人的身份,而是未来可能显赫一时的太后,而景平帝,在降下罪己诏,并且让位侄儿之后,他被送往别院独居,在短暂的郁郁之后,便很快死去了。
谁也说不清他的死到底是出自本身又或是旁人加诸的一种暗害,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向赵明闻臣服。而张应,她的身份便变得格外尴尬起来,几乎不知道应当如何自处,齐友真怜惜她的处境,愿意奉养她如太后,但张应却在深思熟虑之后最终拒绝了。
她于是自请带发修行,旋即入了道门。
临行前,张应再一次请求见到了赵明闻,而这次的她要显得平静更多。
赵明闻注视她良久,忽然有些感叹:“如今,张娘子才算是真正想明白了罢。”
张应叹道:“从前是我着相了,一味只将心思放在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上,往往却忘记了那些最重要的东西。您放心,一应事情我都明白,不会给您生出什么乱子,此后经年,恐怕再难相会了,还请赵娘子保全自身。”
她坦然一笑:“从前再宫中,便是再多的富贵我也受用过,末了,却只是将自己囚了起来,好容易得了这个机会,我也能出去看看,去瞧一瞧我阿姊曾经念叨过的,那些我和她都不曾见过的东西。还有百姓、我这样的人,手上沾的罪孽且赎不清,若是能对他们略微有些助益,那便足够了。只是、”
张应的话忽然停顿了一下,她迟疑地想要向赵明闻询问道:“意之,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自然可以。”赵明闻答道。
于是张应也放下了最后的那点忌惮,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变得有些释然起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那样的路却并不好走,我阿姊也曾那么想过,可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在我们之前,在更早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人曾那样想过,可是她们的姓名都被抹去了。”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终归并作了一句话:“意之,万万小心。”
赵明闻注视了她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的,我总明白,不必为我而担忧,便是不成,杀身成仁而已,难道我就没有后来人?”
张应却没有回答。
她攥紧了手,显示出一点忧虑的样子,在赵明闻的不解中,又忽然上前,向赵明闻手中塞了一枚玉环。
“这是?”赵明闻知道张应并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如今忽然做了这样的行为,显然其中有着她并不知道的地方。赵明闻并没有等待太久,她很快就得到了张应的回答:“城中有一桐花巷,其中住着一对母女,母亲姓郑、女儿姓方,名唤保福,是一等一出众的匠人。赵娘子若是用的上,便请去寻,只用这玉环做暗号,她们便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了。”
按照常理来说,倘若两人身上没有什么纠葛,张应是并不会主动提及两人名姓的,除非其中有着其他的缘由。
赵明闻也很快明白了这一点,既然张应提及了张海月,那么这两人,恐怕在很大程度上,是与其挂钩的。那么顺着这条线索一一推敲追寻上去,到底是怎样的一番缘由,便能够十分清楚地发现了。
“哪一个郑?”她问道。
张应只道:“这个郑,说不得是哪一个。总归便是赵娘子心中所想的那一个郑罢。”她向赵明闻盈盈地笑着,似乎摆脱了昔日的阴影,那种少年具有的活泼便再次显露出来,张应一面又向赵明闻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那便是郑淑妃了。
赵明闻不由皱一皱眉,她显然并未料想到,原本已经销声匿迹,甚至在传闻当中一度为张海月所杀的郑淑妃,竟然还是被保了下来,甚至被张应所保护。以张应对于张海月的感情之深,是定然不会做出阳奉阴违的背叛行径来的,那么,便只有一个缘由——张应正是为张海月所嘱托,才敢于做出这样一番事情来,那么其中的内情,便更加让人好奇了。
“我知道了。”赵明闻向张应一颔首,算是略致谢意。
张应此时才算是感到轻松,她终于能够甩脱这样那样的事情,便也不无打趣地说道:“我是没了,只怕赵娘子的事情还多着呢。就此别过,也不多叙了——太后那里,还在等呢。”
两人于是各自拜别,各自离去。
新帝登基,因景平帝乃是退位,因此年号即日便已经更改,只待次年叙以二年之称。竟不知出于怎样一番巧合,小皇帝挑中了同上辈子一样的年号。
就连赵明闻,也不由因此心绪复杂起来。
此时已是承平元年,距离前世赵明闻的死,还有不过两年,虽然都是一时权臣,但是彼此的心境境遇,早已截然不同了。
第212章
面对这旁人所艳羡不已的富贵,齐友真却唯有苦笑了,她本未曾料及自己会掺和到这样那般的事情当中,只要儿女顺利长成,自己保全安养晚年便已经足够,但如今,一切都向着她期望之外的方向而去了。宫中的生活固然十分富贵,但是齐友真始终战战兢兢,承平帝却反而早早地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几乎没几天摆脱了那种生涩,俨然将自己视作了此方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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