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拿出事先捂湿的布压在口鼻上,低身入侧房内,见花花早丢了凤冠红裙,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水清,你来啦?”花花面露喜色。
“外面着火了,快跟我走。”水清拉过花花急急往外冲。
外面陷入一片混乱,谁也顾不得谁。
二人便趁乱跑到仓库死角,翻了出去。
那丢在此处的弓箭尚未被狄四收走,水清不忘将其挎在身上,一同带了出去。
二人一出山寨,便没命狂奔。
水清脚刚止住血,这次大用力,伤口便又裂开了,顿时血流如注。她左脚松软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花花一咬牙,将水清负在背上,继续向山下走去。
饶是那火势大,大堂火灭时房子已被烧塌了半边。余锦胜一时没顾得上觉察新娘子已然不见,待他发现这几个人俱都人间蒸发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而那时,花花已负着虚弱的水清回到了山脚下的东峡县---四神帮的地盘。
花花负着水清回到了东峡县,见身后并无追兵,心头稍安。她轻呼水清,却听不得回应,只当她疲累入睡,却不知晓水清其实是失血体虚昏死过去。便匆匆寻了个僻静处,将水清放下。正自觉得双臂酸困,突见手上一片血红,心下一惊,又仔细察看,发现是水清脚上的鲜血汨汨流出。她猛拍自己的头,愧然想起阿福曾说水清受了伤。当时满心只想着怎么救南珠,将这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花花心中又急又愧,却一时无甚主意。她翻翻身上,只找到被水清寻回的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暖若朝霞,玉内却如烟雾缭绕波动,妙不可言,玉正中雕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晴”字。她盯着玉凝神不语,忽听着水清一声低低的呻吟,手心一紧,再无半分犹豫,站起了身子,向着当铺走去。
那玉质奇特,当铺老板如何不识货,但神色中却闪过一丝古怪,不禁问道:“敢问姑娘这玉从何而来?”
花花心中挂念水清,不耐烦得紧,皱眉道:“偷的!抢的!老鼠挖洞挖出来的!天下掉馅饼砸着我的!啰嗦这么多干什么,你还做不做生意?!”
那老板见这少女怒容满面,忙陪了笑脸:“做,做,当然做了。”言罢,招呼伙计捧上银两。花花心知这玉价值连城,这些钱物哪里抵上它十一的价格,此刻也不顾那许多,拿了银两,急急地奔出当铺,又脚不点地冲到药店去配止血化淤的药物。
一连半月,她便仗着这玉佩点当的钱周转着生活,照顾水清的伤势,顺带打听关于四神帮的种种消息。阿福送了南珠回家,不几日也寻着花花。三人又在一处,均觉此番虽折腾,终了又聚在一起,十分庆幸。
这一日,花花又去药店取药,忽听着外面人声陡喧,便好奇地走过去看。只见大路上正过来一路人马,前十二人,后十二人,俱是戴着斗笠,黑纱垂前,鞋上长布带缠绕至膝,都端坐在马上,严阵以待。中间一顶纹着双麒麟棕底的八人大轿,轿左的高头白马上一少年年约十七八,身着青衣,不甚讲究,小臂和膝下缠着布带,衣服四处可见边角,意态悠闲,背上负着一支笛子,漫不经心地向四下扫视。
花花见到那青衣少年,脸色陡变,背在药店,待那路人马走远,才走了出来。她紧走几步,想换条路线绕回安置水清的客栈,因而专挑了僻静处走。走不多久,便觉身后有异,她不动声色,一转身进了一条巷子。那身后跟踪之人稍等片刻便也走了进去,却见那只是一个死胡同,一时心中诧异,进去几步仔细察看,难以置信这少女竟凭空消失了。忽听身后咯咯一声娇笑,花花从墙上落下,轻轻拍落手上的灰道:“我当是哪个偷偷摸摸的小贼这般鬼鬼祟祟,原来是只不要脸的黄鼠狼加上一个没头没脑的熊瞎子!认识姐姐我也有些日子了,怎地如此不长进,学不得一点光明磊落的气概?”
那来人正是神算子胡半言和滚刀肉狄四。胡半言生得小眼尖口,又爱着黄色的袍子,故被花花讥为黄鼠狼。狄四生得壮实高大,皮肤又黑,见人说自己熊模熊样,不由得大怒:“放屁放屁!老子哪里像熊?”
花花故作痛苦地皱皱眉头,捏起鼻子道:“嗯,好臭好臭!我只晓得黄鼠狼的屁臭,今天才知道狗熊的臭屁才是更上一层楼呢!”
狄四闻言大怒:“你个死丫头,当老子不敢动你么?信不信爷爷将你卸作八块,丢去喂狗!”
花花绕着一缕发丝眼带笑意:“哎哟,我好害怕哟。若在山上说这话,本姑娘兴许还信你三分。可这山脚,怕容不得你们放肆。谁把谁切成八块还说不准呢!”
狄四脸部肌肉抽搐,话没出口就看见胡半言伸手拦了他,只得气吁吁地噤了声。胡半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挤出一丝笑意:“白虎所在之地,不许动手生事,亦不能欺诈掳掠。四神帮这点规矩,我们还晓的。”见花花面露得意之色,又续道:“可是你抢走了我们的压寨夫人,又烧了山寨。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花花最喜生事,虽不是她放的火,却一样觉得快意,索性也不辩解:“是我又怎样?你们抢夺民女在先,难道还要在四神眼皮底下将人再抢回去?”
胡半言也不急,眼中一道光闪过,笑道:“你放心。我们虽不能将夫人再请回去。将你再带回去却绰绰有余,你非本地人氏,就算不见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现在乖乖束手,我们便少给你些苦头。”说罢便朝狄四使了使眼色。狄四早已是恨得牙痒痒,得此示意,捋过袖子直冲过去。
花花自知不是狄四的对手,早看好了身旁停的小木车,在其后猛踹一脚,拔脚就跑。那巷道狭窄,小车滚动过去,硬是阻了那二人片刻。花花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独独天姿体态轻盈,逃跑的功夫极是上乘,趁此间隙已没了踪影,空留得狄四在后急得又骂又跳。
她快步跑过几条街巷,唇角飞扬,心头甚是得意,不觉又原路返回。忽瞧见阿福站在当铺前发呆,样子傻傻,很是好笑,伸手便招呼他。阿福看见花花却脸色焦急,只挤眉弄眼,却一言不发。她困惑不已,但见阿福眼色,便停住不再作声。忽听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阿福,你这鬼脸做得也太难看了!把你贴在门上当门神,什么神仙鬼怪都要吓跑了!”这声音爽朗清亮,极是好听,可是花花听了却是唬得神飞魂散,撒开腿就跑,不给那青衣主人跳入视线的机会。
她狂奔一阵,刚缓着口气,忽又看到狄四同胡半言遥遥地四处寻她的踪迹,只得提着一口气,掉了方向继续奔跑。她心头烦乱,只一心避开那几人,忽觉胳膊一紧,骇了一跳,定过神来方发现是一袭白衣的水清拦住了她。
“你不在客栈好好休息,瞎跑什么?”花花气喘吁吁。
水清微微一笑,左脚踏踏地,道:“你看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总呆在那里闷也闷死啦。还说我呢,你不是正没头没脑地乱跑一通嘛。”
花花气刚定,又见不远处青影若隐若现,解释也顾不得,抓起水清又开始跑。水清跑得莫明其妙,一时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跟着一路飞奔。花花此时已全不照路数,见路就钻,不知怎得就奔到一条大街上。那青影却如鬼魅一般遥遥可见,她又朝另一方向看去,那一高一矮的黄金搭档也正向此处走来。真真成了腹背受敌。
她正自焦虑,听得耳边一阵嘤嘤笑语,转头便见一群十五六模样的少女正慢步走入正中一扇红木大门。她想也不想,拉着水清便混到其中,边走边低声道:“咱们的对头杀过来啦。”
水清恍然会意:“怪不得你这么慌张。”又想了一会儿,惊道:“不好!我把弓箭丢在客栈里了!这下连个防身的东西也没啦。”
“走一步说一步呗。”花花只觉得躲开两帮冤家更棘手。
二人正自低语,随着那队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清秀的园林之中,一隅筑着连排的房子,院落正中还分门别类地堆着各种蔬菜水果木柴等。看来像是一大户人家仆人工作的地方。忽听着一声惊雷般的嗓子直杀入耳膜:“吵闹什么!!!!!!!!!!!都给我安静!怎地一点规矩也不懂?!”
二人一惊,转脸一看,见一个塌鼻浓眉的壮硕妇人在面前大吼,她双手插在腰际,摆开要骂阵的架势。这些女孩子给吓得一愣一愣地,一时都怯声无语,水清虽不惧却燃起了几分好奇,花花冷哼一声也不言语了。
那妇人满面怒容不减,慢慢走近,一边审视着这些女孩子,一边说:“别以为进了这门就是四神帮的人了!告诉你们,还早着呐!打着歪心眼儿趁早给我滚蛋走人!要想留下便好生学着点规矩!”
水清大出意外,不想这歪打正着却进了四神帮的府门。这对寻找那个诡异的“夜魅”极为有利,可是…她的脑海浮现出莫颜的样子。这个游荡子也在此处,水清只担心这个轻浮的家伙认出她来,徒生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