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揉了揉眼,祖母的脸庞明明十分清晰,甚至可以看见眼角堆起的皱纹。
所有的思念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按耐不住一下扑进祖母怀里大哭起来。
可把方老夫人心疼的心肝宝贝地叫着。
“好姐姐,可别哭坏身子了!”一张洁白无暇的脸忽然凑上前来,面上笑得人畜无害,“好在姐姐总算是醒过来了呀,妹妹这几日可是一刻都不敢眨眼!”
裴亦姝身体一僵,瞳孔骤然收紧,是她——裴月蓉。
余老夫人察觉到孙女的不安,给了她一记眼刀子,裴月蓉立马识趣地退开了。
“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裴亦姝脑瓜子里嗡嗡作响,脸上变了几变,刚要挣扎起身,就被方老夫人安抚着躺下:“姝儿,快躺下!你身子还未大好,不要乱动!”
一长发束冠的锦衣男子在两三人簇拥中款款而来,言笑晏晏,连眼角眉梢皆是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纯良,“听闻裴姑娘醒了,母后特命我送来一些滋补养气的药材!”
果真是魏凌霄,裴亦姝脑中混乱零散的片段顿时翻江倒海似地席卷而来。
前世的她本是安国公府中嫡女,安国公夫妇与北越军队在呲枯林一战中双双阵亡,只余下年幼的她和同胞兄长,祖母躬亲抚养长大,其兄少承父志,出征北疆,蛰伏三年,一举大破北越。
金平之乱时,年仅十六的她领裴家亲兵,与兄长里应外合,平定内乱,得天子盛赞,“温顺纯良”的二皇子慕其巾帼不让须眉,千方百计求娶其为妃。
她的兄长经年在外派兵遣将抵御外敌,而她出谋划策安抚群臣,尽心尽力为他铲除一切阻碍,不曾料二皇子登基便废后,害她至亲,夺她性命。
她恨,恨极了,却只能攥紧了拳头强忍着,如今这付身躯只怕是连一只蚂蚁都碾不死。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裴亦姝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自打皇后有意要促成裴亦姝与二皇子的姻缘被方老夫人推脱婉拒后,二皇子便愈发有些刻意地接近裴亦姝。
方老夫人虽心中颇有疑虑,到底还是大大方方地迎了,又本着客气寒暄几句送了客。
这皇家的心思难懂不难猜,本着利益权谋罢了,她不愿意让自个儿的孙女牵涉其中。
“姐姐发汗了!”
江月蓉用素白的指尖捻着手帕想要替裴亦姝擦汗,却被她嫌弃似地避开了。
裴月蓉尴尬地将手滞在半空,只笑的愈发好看了,一口酥软绵糯的江南口音依旧招人稀罕,大概心里再怎么怨毒也是改不了的,“妹妹知道姐姐素来喜爱热闹,眼下再过两日便是到了千秋节,皇后下诏金平城的世家女眷皆可入宫同庆,姐姐这几日可要好好调养身子,妹妹也好跟着姐姐开开眼!”
裴亦姝不语,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正是太明二十八年,二月十三,她被这对狗男女暗害,葬送了余生。
国公府嫡女不惜脸面,自荐枕席,前世的她一度沦为京中笑柄。
年迈祖母低三下四地去向帝王帝后讨要人情,他的兄长更是甘愿被打磨成一把皇家利刃,最后二皇子还落得个宽厚仁义的声名。
裴月蓉被她盯得心底发毛,难不成自个害她坠马的事迹败露了。
不可能,她强装镇定打消自个的顾虑,这事做的是隐秘中的隐秘,连自个的贴身丫鬟都不知情。
余老夫人却是一眼洞穿江月蓉攀龙附凤的心思,对这二房庶女是打心眼地不甚欢喜,表面柔柔弱弱,却是不阴不阳的性子,到底有些不像裴家的血脉。
只挥挥手道:“行了,未出阁的姑娘本应端庄规矩些,不要存着些倚靠男人攀高枝的心思,退下吧,不要扰了你姐姐休息!”
裴月蓉一出门便攥紧了拳头,眼底尽是阴毒狠辣,总有一日她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裴亦姝看着裴月蓉的身影,虽是极力隐忍,但还是从她那止不住颤抖的肩膀里窥见破绽。
为了荣华富贵能亲手将其他女人送入自个觊觎已久的男人的床榻之上,到底能隐忍到哪一步。
一个有趣的计划忽然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不自主笑意愈发深沉。
这样的笑落在方老太太眼里便成了天真无邪,愈发觉得可人。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反复叮嘱了几句,方氏方才离开。
裴亦姝静静地躺在床上,唤来自个的贴身丫鬟柳碧贴耳交代了几句。
柳碧微微错愕,却立马心领神会。
待金平城街头的热闹散去,便是到了子夜,裴亦姝乔装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