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等着角门开,这当中就有段余空,他藏在两堵院墙的过道里,望着月亮慢慢地滑到西边去。天色只够照清一抹轮廓,人在夜风里兜绕着步子,有种有家能不能归的窘境。
他心里偶尔也为这贼行感到厌烦,下一次夜里再来,又觉得值得。
小兰伺候了一阵,便给月贞打发去睡了。鹤年说是要带澜姑娘回去,最后却是奶母来接的,谁也察觉不到他到底回没回去。
他把卧房的灯点上便回过身去搂着月贞亲,越亲越有些凶悍的意思。月贞渐渐有些喘不上气,便向后倒,仰得腰似要折在他手上了,便捶他一下,“你怎么一到这会就不斯文?”
“我故意的。”他恶狠狠地盯着她,用力咬了下她的嘴,行凶一般,是有些比平日发狠。
月贞想是哪里得罪了他,检算不到,便赌气坐到床上去,“我又是哪里惹到你了?”
还不是为她做的那些被褥枕头,听见霜太太私下里对他说:“你说那是你自己的心思,我本来有些不信。这几日叫贞媳妇过来缝被子,我暗里试探她,竟一点不高兴的意思也没试出来。看来她果真是不知情,倒是我冤枉她了。”
按理说鹤年应当松口气,可松气之余又觉得有些委屈,好像里头真没她的事情一般。有时候想是她样子装得好,有时候又想装得这样像,难保里头有几分真。嘴上不好说出来,仍只能在此处“报复”她。他把她揿在枕上,胡乱扯她的衣裳,带着气把手钻进去。
捏得月贞有些疼了,眼微微阖上,嘴巴微微张开,吐着气。那气仿佛是看得见的,是情慾袅袅的烟,带着催情的效果。熏得他面红脑胀,越是要用力。
月贞是在疼里陶醉,神魂飘到云上去了,身子也化成一团软。知道他是为给他缝被褥在生气,本是椿迫不得已的小事,追根究底,其实还是气这眼前的窘境。所以她纵容他的“报复”,这手段也叫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她沉溺在他四处惹火的手中,还有些不知足,不觉地向上欠着身,希望能沉溺在他的嘴里。然而自己唇边却抵上来个什么,滑滑的,她睁开眼睛,看见他跪坐在身边,居高临下地命令她,“吃下去。”
她怔了怔,眼睛迷离缱绻,愣神的功夫,他在她嘴巴上磨蹭了两下,目光是有些威严的,“你不肯?”
月贞只好偏在枕上张开嘴,伸出一截舌来。她也是头一遭做这种事,有些笨拙,偶然把他刮得疼了。他心灵上的愉悦是超过身上的,觉得在爱里吃了点亏,在这里找补了回来。
也就肯放过她了,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趁势而入。月贞看见他额上的汗,那些汗仿佛是温热地流进她心里,将她的心泡得格外软,有些想哭。
后来果然侧在枕上哭出来,鹤年在后头撑起来看她,又变回温柔的那个他,“哭什么?”
月贞摇头不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鹤年扯着被角给她搽了下,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便要起身,“我该走了。”
月贞一下翻身将他抱住,只管在沉默中眷恋不舍一阵,也知道终要舍他去,便放开胳膊。他如今头发又长了些,能束起来小小一个髻了,不过有许多零散的碎发,愈发显得人有种野性的精神气。
月贞穿着薄薄的长襟纱裙跪在铺上替他系网巾,他弯着腰将就她一点,忽然笑着说:“我心里有了个主意,不过还要细细打算,等我打算好了,再与霖二哥商议,和郭家的亲事大概能浑推过去。”
这是两头的事,推了郭家,迟早还有别的人家。月贞本来没抱什么期望,近日听多了他亲事的诸多好处,耳濡目染的,渐渐也由衷觉得那是门好亲事。因此也不细问,只拍了拍他的脑袋,“系好了。你自己慢慢回去打算吧,外头黑,你可当心。”
鹤年一条胳膊圈住她的腰,望她一会,心里明白她并不想听会落空的事,他自己也有些没把握,因此也不对她细说,笑着将她亲了亲,“你只管安心睡吧,明日我不过来了,我与霖二哥到西湖那片茶山去看看。”
月贞笑着瘪下嘴,“你们自己家的钱庄当铺好些产业呢不去瞧瞧,往茶山去逛什么?”
他萧索地笑一下,“我真去逛了,只怕缁大哥心里不舒服。”
她也不好插嘴他们亲兄弟之间的话,又要提醒着,“到茶山去,难道霖二爷心里就舒服?”
“霖二哥倒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近来精神不好,有些吃力,正愿意我帮他的忙。”
月贞噘噘嘴,“就怕我们太太知道了心里不高兴,当初老太太没了,他们分家,我听芳妈说,二老爷还想算计大老爷来着,是她给保全的。如今你要插手我们这头的事,她心里不定怎么想呢。你别看着素日疼你,那是因为你不争不抢,要是你起什么歪主意,你看她还疼不疼你。”
鹤年握住她的腰晃一晃,“你看我是贪图那些的人么?我不过是想帮霖二哥一个忙,也趁势帮自己一个忙。”
月贞明白他绝没有什么贪念,他拥有一切美好的品格,唯一的污点,只是她而已。
她有些为他心疼,这一回来,好像红尘容不得他似的,那头买卖上的事情都刻意避着,只怕兄弟阋墙,这头又是分了家的,少不得琴太太也要提防。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倒真不如与郭家结亲,谋个功名前程,去开辟他自己的天地。